为夫体弱多病(31)
容棠心里有个小人,头摇成了拨浪鼓,呐喊:我不知道!
上辈子他也听人议论过宿怀璟心软,说:“宿大人到底还是心软,那老匹夫那般出言不逊公然折辱他,他竟也能只是让他坐了牢判了个秋后问斩,要我说该凌迟处死的。”
可是没过几天,容棠就听说天牢里进了老鼠,那名本该秋后问斩的官员活生生在牢里被老鼠咬掉了半条小腿的肉,抬出来的时候骨头上连着血呼啦呲的筋晃荡。
宿怀璟却还是‘心软’,亲自过去看了一眼,有些惆怅地说:“圣旨说是要到立秋,现在若是死了算抗旨不尊,还不快给李大人找大夫医治?”
那人便吊着一口气晃晃悠悠撑了过去,再被扔进天牢,结果没多久牢里又进了一条花斑蛇,毒性不致死,但难熬的要命,李大人又颤颤巍巍地丢了半条命,整个人浑身上下只剩一层皮。
甚至到最后,推去刑场的路上,还有不知道哪窜出来的野狗发狂,一下冲到刑车前,隔着笼子咬烂了他半张脸,连眼球都掉出来一只,容棠恰好看到这一幕,当晚回去就吓得发起了烧。
好在宿怀璟这次总算没再‘心软’,冷冷地看了一会,确认那人还活着,蜷在笼子里痛苦地呻-吟,道:“继续赶路,别误了时辰。”
判了秋后问斩的人最后果然死于秋后问斩,只是过程中到底有多少非人的折磨,容棠怀疑自己压根没听全。
对了,这位李大人正是李长甫,宿怀璟的远房姨父。
所以容棠一听见他说心软,就有点ptsd,身体颤了一下。
宿怀璟却以为他是知道自己错了,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拿走那只平安符,用一角尖头在他手心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下不为例。”
容棠微微愣住,猛的一下抬起头,正看见宿怀璟用一种近乎无奈纵容又开心的表情笑着看向他:“谢谢棠棠,我第一次收到平安符。”
容棠顿时心酸,觉得自己刚刚回忆到的画面完全就不是眼前这个崽,暗暗唾弃了一下自己,头脑一热便道:“那我以后每年都帮你求一只!”
宿怀璟微怔,心底漫上来一种说不清的情绪,暖呼呼的,但还没等他细细琢磨,容棠连忙打补丁:“到我死为止!”
宿怀璟脸唰一下垮了下去。
他恨恨地看向容棠,有一瞬间很想把他嘴巴缝上。宿怀璟别过头不看他,泄愤似的捏了捏平安符。
容棠见人似乎被哄好了,开开心心地就要领他出去。
前面还在办酒席,朝中各大官员借着这个场合互相攀附,世家子弟则为前程结交。个个奔走经营,忙得不亦乐乎。
后宅一方院子里,容棠才不管那些,他献宝似的将自己准备的东西一样样呈到宿怀璟面前。
和他房间如出一辙构造装饰的卧房,只是屏风换成了云山雾海,窗边的宝瓶里放了一支今早刚折的杏花,小榻前多摆了张白玉棋盘。
被打通又隔开的书房,两边互不打扰,上好的砚台墨锭,狼毫笔一根根挂在案前,连纸张都是京中最畅销的款式,成打成打地堆在架子上。
容棠那边的书架上除了话本就是佛经,而宿怀璟这,天文地理、史书集册、政疏治要、治水修路、平江造桥、兵法简略、残谱棋局……能找到的他几乎全找齐了。
因为这些书的存在,整间房间宿怀璟这边几乎占了三分之二。
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理解了行风递回来的那些话究竟代表了什么。
-世子爷在自己院子里收拾了一间光线最好的厢房,世子爷想将墙刷成椒房却被制止了,世子爷吩咐工匠打造了最豪华的家具,世子爷几乎买断了全京城各大书局的书……
当真,没有一句虚言。
而他这些日子托双寿带回来的信,则被容棠一封封装好收在了一只镶金串珠的盒子里。
那应该是王妃用来装贵重首饰的宝盒,却被他拿来装几张纸……
宿怀璟好些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一种……近似于回了家、被人珍之重之的感觉。
从永安巷到棠华院,从容棠不由分说闯进他世界里开始。
好像他终于有了归途,也可以歇歇脚。
容棠还笑吟吟地盯着他,一副邀功似的小表情藏都不藏,宿怀璟偏过头,没敢看他,声音有些哑:“谢谢。”
“不客气!我应该的!”容棠笑的更欢了。
第20章
十八成亲,十九敬茶,二十回门,直到三月廿一,容棠才稍稍歇了歇。
连续奔波了三天,他只觉得腿都快要断掉。侍女小厮在院子里干活,容棠顺着生物钟醒来,探过身瞥了一眼窗外天色,又毫无心理负担地将脸埋在了枕头里,换一个姿势睡回笼觉。
困,累,休息不够……所以说当初为什么会想到结婚,直接认干儿子也不是不可以呀。
容棠思绪天马行空,刚飘到这儿,房门被人轻轻敲了两下,一道清朗温柔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棠棠,醒了吗?”
容棠嘴巴比脑子快,一听见大反派声音下意识就说了实话:“醒了——”
门‘吱呀’一声从外推开,宿怀璟绕过屏风走进来,一眼看见容棠将自己埋在被子里装小鸡的样子就忍不住发笑。
“这样睡觉对肺不好。”他走进内室,将盖住容棠脑袋的被子往后翻了翻,却也没要求他起来,而是顺势坐在了床沿,手顺进被子里捏住了容棠的腿。
容棠稍稍讶异了一下,本能地绷了绷身体,可紧接着又非常开心地放松了下来。
宿怀璟便坐在床边,低着头温温柔柔地替他捏起了腿。
“你怎么知道我腿疼?”容棠侧过脸,睁着一双刚睡醒还带着雾气的眼睛,既疑惑又快活地看向宿怀璟。
他被捏得超级舒服的!
感觉比睡上一整天都舒服!有老婆真好!
耶!
容小世子飞快地将两分钟前的念头抛到天边。
他眯了眯眼睛,藏在被子底下的脚趾都不自觉微微张开,跟小猫开山竹似的。
宿怀璟一见他这模样就知道这是被伺候舒坦了,不免失笑,却也惯着他:“连续跑了这么些天,我猜你也该累了。”
容棠立马小幅度快速地点了点头:“嗯嗯,超——累的!”
宿怀璟便弯了眼睛,冲他笑开,声音微软,勾着一点甜:“辛苦夫君了。”
容棠:“?”
容棠懵了一下,后知后觉,眨巴了两下眼睛,看宿怀璟的眼神带着几分茫然,接着才是后知后觉涌上来的羞耻。
他抬起手拉了拉被子,将自己耳朵捂住,只露出一双眼睛看宿怀璟,小声控诉道:“你怎么说的这么熟练啊?”
宿怀璟道:“明明是棠棠哥哥要娶我的,却又不准我叫夫君?”
“没有不——”容棠话刚出口,看见宿怀璟那双笑得温吞的眼睛,立马改口,非常凶地说:“对,就是不准!”
宿怀璟笑意未减,做出几分伪装过头的失落,道:“好过分啊棠棠。”
说完他便将视线收了回去,望着床脚微鼓的被子,唇边始终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安安静静地替他捏着腿。
容棠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声,向后仰了仰身子,有些好奇地看宿怀璟:“嗯?”
宿怀璟便笑:“什么嗯?”
容棠问:“后续呢?”
宿怀璟:“什么后续?”
容棠有点炸毛:“你说我好过分,没有后续的吗?”
不应该啊!正常人控诉完不应该加上一长串‘罪行’作证,来说明被自己控诉的人确实很过分吗?
怎么到宿怀璟这,说完就哑巴了?
哑巴完还乖乖地继续给他按腿??
容棠觉得自己跟被钓了似的,一眨不眨地盯着宿怀璟,想找他要一个后续。宿怀璟垂眸望过来,他那双眼睛特别好看,清清白白望着人的时候都像是含了笑,若是刻意加上些情绪,表达些宠溺,简直会让人脸都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