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种田养夫子(36)
“本官先替你表兄谢谢你。”孙淑一好笑地说,满门抄斩的名单里看来又要多些人了。
料想曹福仁那表兄也不是多大职位,不然他还能做二十七年县丞?怕是早都收拾包袱跑去矩州了!
“忘了告诉你,矩州知府是本官叔父,当朝大理寺卿恰巧正是家父。”
曹福仁直接傻了,碰一声跪下来,想组织语言挽回一下局面,却发现再无可说的了。
“供词好了?”
随侍将供词呈上。
孙淑一仔细看完,“那便画押吧,弄好了赶紧关进大牢——别留在这儿污了乡亲们的眼。”
随侍才把供词放到曹福仁面前,便有反应过来的衙役惶恐而又迅速地过来,按着曹福仁按了手印。
“哟,怎么敢麻烦官爷?”
“大人饶命,小的、小的都是身不由己啊大人!”满堂衙役小吏全都跪了下来,边磕头边求饶。
“行了,”孙淑一一句话,大堂上瞬间又安静下来,“有罪的赶紧认,没罪的脱了这身皮赶紧滚!别想着浑水摸鱼,曹福仁本官都收拾了,还治不了你们?”
--------------------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县官是不能判处死刑的,要上报州府或是上达朝廷,上头批准了才能实施
罪不容诛:罪大恶极,处死都不能抵偿(如果知道的宝子们请忽略此条)
第30章 报应
这回不用白溪村村民动手,堂上没犯罪或犯了小罪的衙役,自发自觉押着曹福仁父子俩离开公堂。另有一拨人去了曹福仁别院抄家。
“畜生!还我儿命来!”
头门外围观百姓之中,突然冲出一个妇人来——却是周氏。
周氏头发散乱,手里紧握着柴刀,看见曹福仁父子便疯狂奔过去。由于周氏此时面目骇人、状若癫狂,押着曹福仁的两个衙役下意识松开人往后躲。
曹福仁手脚已经上了镣铐,动作不灵活,左闪右避还是被周氏抓住了。闪躲间匆匆套上的外衫几欲掉落,周氏的柴刀也掉落在一旁,被踢出一段距离。
几个动作间,周氏还是扑倒了曹福仁。围观众人看不太真切,只见周氏胡乱捡起地上生了青苔的石砖,狠劲砸向曹福仁。
“狗东西!还我孩子!还我孩子!”周氏一下一下砸在曹福仁的胸背、手掌、腿间,凡是周丫头身上看得见伤口的地方,一处也没放过地如法炮制在曹福仁身上。
任凭曹福仁怎么哭喊求饶,周氏手下的力道也没有减轻半分,反而愈来愈重。
一时间公堂前满是凄厉的惨叫声。
待曹福仁痛晕过去,周氏目光一转,盯上了手脚同样被拷上的曹裔。同样的场景再次出现。
躲去一旁的衙役回过神来,不敢上前制止。转头看见孙县令站在一旁没有指令,大气也不敢喘,生怕孙县令这时候让他们上去拉开那疯婆子。
“这婆娘怎的下手这么狠?”头门外前来围观的县城百姓中,不知是谁嘀咕了这么一句。
随即被人骂了回去,“狠?我看还是轻了!这两父子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害了这么多孩子一辈子!要不你换你家孩子遭这个罪,你去买两个炮仗庆祝庆祝!”
被骂的人心里不忿,可这会儿也不敢冒头了。
等到那曹裔受不住了晕死过去,周氏将砖石狠狠扔在曹福仁身上,泄了气一般瘫坐在地上,捶着心口嚎哭起来。
“娘给你报仇了!儿呀!娘给你报仇!”周氏涕泗横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白溪村的妇人们忙揩干眼角,随着周二爷上前去扶人。
“他娘,起来,咱带丫头回家,回家!”周二爷搀着老妻的胳膊,泪眼婆娑,“不是说要给丫头买饴糖?再不走人家就关门了。”
所有人都停了交头接耳动作,静默地看着这哀戚的一幕。
孙淑一不忍再看,别过头时正好看见几个畏畏缩缩的衙役,遂骂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犯人摔成这样还不拉起来?要本官亲自把人送去牢狱?”
“是是是!”衙役吓得一激灵,忍着恶心把曹福仁父子拖去监牢,地上只留下两道血印子和......被砸得稀巴烂的手指跟某处。
周丫头在内的一干孩子受的折磨,还远远不止这点!这父子二人罪大恶极,判了死刑还算好的,一了百了。
案子判完,孙淑一就离了衙门,去收拾曹福仁留下来的烂摊子。还有十三个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孩子还没就出来。
宋清让张升先送周二爷一家回去,他去接沈之洲——现在离沈之洲下学还有一段时间,但他就有一种赶快见到沈之洲的强烈想法。
这次也没有像以往一样静静等在柳树下,而是急促地敲响了杨夫子家大门。
来开门的是杨夫子的夫人。宋清行了礼,说明来意,“劳烦杨夫人了。”
“这有什么?老杨说该学的小洲这孩子都学好了,早退一天也无碍。”杨夫人微笑着摆摆手,转身到屋里唤人去了。
她跟沈之洲的丈夫接触不多,但就凭宋清肯送一个已婚小哥儿来上学的这份魄力,杨夫人就对他夫夫二人很有好感。
没一会儿,沈之洲急急忙忙提着书袋出来了,看见宋清就匆匆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要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宋清肯定不会耽误他上学的。
宋清没说话,接过书袋,从外面把大门带上,这才牵着沈之洲离开。牵着沈之洲的手,他的心才慢慢落到实处。
沈之洲见宋清情绪低沉,也不再问,静静反握着他的手。
两人一路沉默着出了城门。
“周二爷家的丫头没了。”走在回村的路上,宋清终于开口,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给沈之洲听。
听完,沈之洲也随着低落下来,过了半响才闷闷地开口道:“你不要难过。”
宋清愣了一下,“我做什么要难过。”
“我就是觉得你现在很难过。”
别看沈之洲平常没心没肺的,对宋清的情绪感知极为敏感,之前清明节的时候也是。尽管在别人眼里他不说话的时候与平常无异,沈之洲却总是能一眼看出区别。
宋清长叹一口气,大拇指摩挲着沈之洲的手背。
沈之洲说得没错,他确实在难过。任何一个在平等思想教育下长大的人,遇见了今天这个事都不会无动于衷。
可这世道就是这样,压抑、黑暗。
好像恶人当真是铁石心肠,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做尽恶事;好人却只是看着别人的苦难,就感同身受、如鲠在喉。
恶人或许在伏法认罪的那一刻也不曾忏悔,好人却因为他人的恶行而失语,而羞愧,而痛恨。
“沈之洲,”无言地走了几步路,宋清忽然停下步子,定定地看着沈之洲的眼睛,“你要好好的,别......总之,要好好的。”
这是宋清第一次这么严肃地唤沈之洲。沈之洲也一脸认真地看着宋清的眼睛,回道:“我保证我会好好的。”
两人对视几息,沈之洲突然道:“我以后考完试了,回来做个夫子好不好?”
“我会把我的学生教得特别好,他们既不会欺压百姓,也不会贪赃枉法,更不会做出欺辱女子和小哥儿的事。”
无论他的学生是什么身份地位,是什么性别。
这是对宋清许下的承诺,也是对他未来的学生立下的誓言。
“好。”宋清看着这双前所未有明亮的眼睛,缓慢而郑重地回道。全然忘了一个月前自己想做“官老爷的相公”的话。
相视一笑,两人手拉着手,披着傍晚的霞光,踏着落日的余晖,走向来时的山路。
——
次日一早,村里的汉子妇人自发聚到周二爷家帮忙。
一些年轻的新媳妇看着灶房,跟周氏年纪相仿的妇人在屋里陪着周氏。
看周氏几度哭到昏厥,眼泪浅的妇人总要屋里屋外走,自己揩干净眼泪了才进屋宽慰人;实在忍不住了再出屋去。
几个老爷们儿和周二爷待在儿子屋里。由周二爷的儿子主持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