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古代无限流(385)
他这会儿已经换到了白争流怀中,与面朝前方的两个“孩子”不同,他却是始终都看着后方的。
以这个角度,“杂毛犬”惊恐地发觉,从方才到现在,抱着自己的两个“孩子”看似跑出很远,可他们身后的二花、那座由各样房屋拼出来的“高山”,却始终与他们保持着一模一样的距离!
怎么会这样……
“杂毛犬”心头涌上一股绝望。
逃不掉的。这样下去,是绝对逃不掉的!
不光是自己,还有前后救了他两次,到现在也不想放弃他的两个小哥哥。
“呼哧、呼哧……”
“杂毛犬”能清楚听到抱着自己的小孩儿是如何喘气。
刚接过自己的时候,他的声音还算平稳。到现在,已经断断续续。
豆大的汗水不断从对方面颊旁边淌落,滴在自己身上。
“唔……”
手臂没有太大力气,到此刻,已经在不停颤抖。
“杂毛犬”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正在滑下去。
但不等他真正掉落,抱着他的小哥哥又猛地一用力,将自己颠了上去!
“争流,”另一个小哥哥叫他,“你还好吗?还是我……”
“还行。”白争流回答。这句话后,就咬着牙,再也没有说话。
跑!
现在自己是没力气,但以如今二人都没有灵气的状况,一旦停下,等待他们的就是被二花纳入控制范围!
到那一步,两人恐怕再难有出去的可能。同时,余下的孩子,也不会再有离开的机会。
还有不知现状的玉涵、韩殊,仍在信任长冲门人的所有人……与二十八将在一处的三位前辈,正在天山等待他们的师长们……
汗水落进白争流的眼睛,他眼里一片刺痛。
怀里的孩子又开始下滑了,不行!其他人已经成为二花的傀儡,暂时留下他们,也是无奈之举。可怀里设个,还有机会和他们一同出去……
“争流!”
始终留意着情郎的状况,发现白争流的脚步慢下不少,梅映寒当机立断,从他手中抢过“杂毛犬”。
重量从手中消失的一刻,白争流接近恍惚。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好险没有跌倒。
“吸气,”梅映寒抱紧“杂毛犬”,同时提醒他,“呼气——”
白争流本能照做。
在情郎的指引下,他的呼吸节奏一点点稳定。身上疲惫不可能消除,却到底舒服了不少。
可白争流还没来得及思索自己“舒服”了多少,就记起来:“映寒!”
自己节奏稳了,映寒呢?
他侧头去看。果然,为了指引自己,梅映寒自己的呼吸乱了!
白争流喉间一涩,又在梅映寒额头上看到与自己方才一模一样的汗水。
而这副场面出现在映寒身上,已经是第二次了。
“放我下来。”
梅映寒怀里,“杂毛犬”忽地开口。
无论刀客还是剑客,都没听清楚他在睡什么。
“放我下来!”杂毛犬的嗓音抬高了。
梅映寒终于低头看他,听杂毛犬说:“我也休息了这么久,现在可以跑了!”
梅映寒嘴巴微张,就要讲话。
“杂毛犬”打断他:“你别说话了!还行不行啊……我原本也没那么重的伤,你们不也知道了吗?前面抖的厉害,是因为怕二花。”
这倒也是。
就像白、梅此前分析的,要是他当真伤重,压根不可能走这么久。
梅映寒还是不曾停下脚步,却还是开口了,“好。我把手往下,你自己跳下去。”
平常锻炼时跑步,都不能跑着跑着猛地停下,何况现在。
把手压下去,“杂毛犬”距离地面的位置近了,跳下去,也不费事。
他怀中,披着狗皮的小孩儿点头,答应地十分干脆:“好!”
梅映寒便:“三、二、一——我松手了!”
他紧扣的手臂倏忽放开,杂毛犬果然落在地上。
按理说,接下来,应该是两人一“犬”并行的画面。可白、梅紧接着察觉到,自己身边竟然缺了一道身影。
怎么会!
两人倏忽回头,正好好看到二花停在“杂毛犬”身前。
后者明显还是害怕,四条腿都在发抖。可都这么怕了,他还能朝白、梅喊:“你们两个,快走!”
白、梅心头巨震,“你——”
“走,走!”“杂毛犬大喊,“你们两个是好人!一定要找到出去的办法啊!”
话音落下,他听到身前传来一声笑。
二花问:“为什么要出去?留下有哪里不好?”
“杂毛犬”一愣,身体战栗,从脖子一直麻到背脊。
二花:“你现在出去了,那些人会怎么看你?还是与我们一同留下。”
她讲着话,手臂亲热地勾在“杂毛犬”脖颈上,脸颊都要蹭在“杂毛犬”身上。
这个姿势,女孩儿一直挡在面颊上的头发也被蹭开一些,头次教人看清面孔。
在她的眼睛上方,本该光洁饱满的额头上,竟有一大片伤口。
原来拐子们抓住她的时候,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把她带回去,对着其他孩子“杀鸡儆猴”。他们抓住女孩儿的头发,将她脑袋一下一下撞在墙上。一边撞,一边怒骂:“跑?我让你跑!还敢不敢跑了!?”
女孩儿拼命尖叫、挣扎。可一个自小就没吃过饱饭的孩子,怎么能敌得过身强体健的成年人?她的那些努力,对拐子们来说,简直像是在挠痒痒。
鲜血模糊了双眼,小姑娘很快没了声息。一直到后来被丢到其他孩子面前的地上,她才有一点清醒。
却很快被更多痛楚淹没。
“活着的时候,”二花说,“我好痛,好痛啊。到现在,才舒服多了。”
“杂毛犬”没有说话。
他已经没办法说话了。眼神一点点变得空洞、麻木,就像女孩儿身后其他那些“犬”。
二花笑着抬头,在他脑袋上拍一拍,轻声说:“来吧。”
“杂毛犬”乖顺地走到她身后,和其他“犬”待在一起。
女孩儿则抬眼,看向前方黑洞洞的街道。
在她停下来的这段时间,那两个她最想留下来的哥哥已经不见了。
二花皱眉。
她前头说的话是真的。自己从前的家里,并没有一个“哥哥”。
只有阿姐和她。阿姐的名字,也正如“杂毛犬”所想的那样,叫做“大花”。
父母待她们极不满意,前脚骂阿姐“赔钱货”,后脚就骂她“小贱种”。还时不时念叨,当初生下她们的时候就该把她们丢到野地里,再蒙上眼睛、堵上耳朵嘴巴,防止下一个赔钱货来找自家。
有时候二花会想,如果自己和阿姐当中有一个男孩儿就好了。
阿姐待她很好,她便希望那个变成男孩儿的人是阿姐。她当了哥哥,一定不会像邻家小妹的哥哥一样,待小妹多粗暴打骂。
后来自己被卖掉,与阿姐分开。二花一直在害怕,怕自己也像其他孩子一样被拐子拖走,挑选匣子中的东西。可也会想,家里少了一个“赔钱货”,爹娘是否会待阿姐宽容一些……
她注定无法知道答案,也不能见到阿姐了。
但是,她见到了理想中阿姐会变成的“哥哥”。他们那么宽容忍让,对一群出卖自己的小孩儿也能说出“原谅”。二花听着,一边恨铁不成钢,一边想,当他们的妹妹,一定是件好事儿吧?
她的确比外表的年龄大一些,但也的确是个小孩子。
现在,作为“孩子王”的二花面对空巷,喃喃自语:“白哥,梅哥,你们在和我捉迷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