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演美强惨师尊后我飞升了(264)
他从昏迷中醒过来,就会看到师尊温柔的眼神。
那种时候,江月白不论在做什么都会腾出一只手拉着他的手,轻握在掌心——无言地安慰他别怕。
年幼的他不知道那是后来的他再也触不可及的奢望,睡在江月白怀里时还傻傻期盼着长大。
长大后与江月白分别的每一个夜晚他再没睡过一次好觉,长夜全是痛彻心扉的噩梦,每次惊醒他都迟缓很久才敢睁眼——
他幼稚地希望睁开眼后,发现他腥风血雨撕心裂肺的漫长一生,其实只是童年的一场噩梦......
醒来后还能看到江月白坐在床边,握住他的手安慰他不要怕。
第七日暴雨小了些,转为了迷蒙细雨。
柳韶真出了屋门,练习着自己用手转动轮椅的木轮子。
轮椅一点点从斜坡上缓慢地下来,最后停在穆离渊面前。
穆离渊抬起头。
“起来吧。”柳韶真的嘴唇因为中毒而现出紫黑色,看上去有些吓人,“别跪在这里了。”
穆离渊几日没有喝水进食,嗓音极哑,喃喃道:“什么......什么意思......”
在极度慌张恐惧的时刻,心神反倒麻痹了,甚至自我保护般生出奇怪的念头——也许是江月白让柳韶真来说原谅自己了,不用继续跪着了。
柳韶真低头从袖袋里拿出了一串铜钱:“你主人说,当初要你的时候没付你卖身钱,现在给你。”
穆离渊僵硬在原地。
动了动唇,却发不出声音了。
心跳猛然变得很快,每跳一下都像刀割了一下。
江月白不要他了。
“岱公子吩咐了几个伙计来打扫庭院,你跪在这里耽误事,”柳韶真用了很委婉的说辞,“换个地方吧。”
穆离渊愣了很久。
直到伙计们进了院,他才拿起地上的铜钱,颤巍巍起身。
走出医馆的时候,他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去。
以前他坚定地知道自己该去找江月白。现在他找到了,但江月白不要他了,他该去什么地方呢。
他想不明白。
于是又在医馆门口跪下了。
柳韶真替江月白传话,要他换个地方跪。
那他很听话的。
第十日雨停了。
穆离渊睁开眼时,看到了清晨的彩虹。
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发现自己身上全是血,粘稠的鲜红还在坠落,滴滴答答落在血泊。
他抹了一把嘴角,手背立刻被刺目的血红染满了。
即便修炼了多年,他的魂魄其实还是很虚弱。
除了多会些法术,他与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身受重伤再加整整十天不吃不喝,已经是要命的程度了。
视野里是漂亮的彩虹。
可耳中是暴雨的轰鸣。
他忽然意识到看到的彩虹可能只是回光返照的幻影。
他对死亡的感觉很熟悉。
意识到自己快要死去时他挣扎着起身,想要去找江月白。
江月白不要他了。
但他还想再看江月白一眼。
这段路不长,但对将死之人来说很漫长。
他每走几步就会跌倒,每次跌倒就要吐出更多的血,躺在地上时根本爬不起来,一躺就晕过去几个时辰,醒过来再接着撑起身......
反复数次,到江月白门前时天色已经黑了。
隔着门窗,穆离渊听到江月白对别人说:“今天阳光不错,我推你出去晒晒太阳。”
他反应过来不是天黑了,而是他的五感正在随着生命的流逝而丧失。
面前的门开了。
江月白出门的时候步子微停。
穆离渊看不清江月白的表情,也许这下停顿是厌恶自己又出现在面前碍眼,但他还是大着胆子抓住了江月白的衣摆。
“主人......对不起......”
“我知道错了......”他跪在江月白脚边小声说着,“我再也不敢了......”
江月白垂下眼看着他。
什么都没说。
气氛是过分安静的。
这样的态度让穆离渊更为不安。
“我以后会很听话的......”穆离渊喃喃着,嗓音因为已经预料到了结局而有些哽咽,“我会听主人的话的......不会再做错事了,求求主人......”
“别不要我。”
最后四个字是他几千年来一直想和江月白说的四个字。
他已经反复在心里说过无数遍了。
他在想,只要江月白不丢弃他,他可以接受和其他人共同陪在江月白身边的!他再也不会对那些人有敌意了!
再也不会嫉妒别人再不会对江月白做出格僭越的事了!
只要能每天都看到江月白,哪怕只是远远的也行。
只是江月白似乎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良久的沉默不言就已经是答案。
重逢后的江月白让穆离渊感到陌生又害怕,他总觉得自己为江月白做的每一件事都只徒惹厌烦。
四周死寂,只有房檐滴落的雨水发出小心翼翼的声响。
江月白原地静站了片刻。
而后屈膝半蹲了下来。
对视着他流血的眼睛。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江月白的语调里没有怒气,很平和。
甚至温和。
穆离渊有些发愣。
“这几日我没空照看你,你怎么也不知道自己照顾好自己。”江月白缓缓说着,用袖子垫着手掌,擦了他眼角的血泪。
接着轻叹了口气,“你上次说连卖身钱都没要,我让韶真拿了钱给你,你不会出去买点东西给自己吃么,就非要饿着,嗯?”
“我......”穆离渊一时间感觉自己在做梦。
他竟然理解错了江月白的意思吗?
江月白捏着他的下巴观察着他布满血迹的脸,最后用指弯蹭了一下,是个示意他起身的动作:“走吧,我给你做点东西吃。”
听到江月白没有生他的气,穆离渊不仅不敢起身,反而更想跪着了——他该认错,该好好地反省自己没能领悟主人的意思。
江月白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比久旱逢甘霖的恩泽还要重,穆离渊开心得泪都要涌出来了。
他几乎想要叩首谢恩。
他甚至感觉这一刻比之前找到江月白的那一刻还要开心。
“瞧瞧,你原谅了,可人家还嫌你给的责罚不够呢。”坐在旁边轮椅里的柳韶真开了口,笑着调侃完江月白,又看向穆离渊,“你那么乐意跪着,干脆让你主人给你做条链子,平日里他在前面牵着,你跪着在后面跟,怎么样?”
下毒这件事害得柳韶真双腿残废,此刻他说出这句玩笑,不知是不是想要故意贬损穆离渊的人格。
但柳韶真面色神情是轻松的笑,没有敌意。
穆离渊抬头看向江月白。
江月白微垂着眼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半笑不笑的,似乎是对柳韶真这句调侃感到有意思。
“我看也行。”江月白轻声说。
这几个字很随意,带着点无所谓和不易察觉的戏谑。
但配上江月白清冷淡漠的声线时,这句话便不随意了,变为了极具某种不可言说意味的引子——勾得着火的引线越发滚烫,濒临爆炸的边缘。
穆离渊心里忽然闪过奇怪的念头——
他觉得江月白也许并非没在意到他的情绪,而是故意在用另一种方式惩罚他。
不是惩罚罪人的惩罚。
而是惩罚玩具的惩罚。
“喏,”柳韶真从自己轮椅前解下了固定身子防止前倾摔倒的链子,递给了江月白,“现成的。”
江月白微微挑眉,接了过来。
在手指上绕了两圈。
虽然他们都知道是调侃的玩笑,但江月白仍然很尊重地询问了脚边人的意见——
“想要么。”
穆离渊喉嗓里全是血味,没有回答。
柳韶真看向他的眼神,仿佛真的在看一只没有尊严的动物。
他不喜欢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