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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腿一扫,比格被伯医生划到宣止面前,巴掌大的耳朵外翻,汪汪大叫。
“它怎么样?”伯医生自卖自夸,“正宗大耳臭叫驴,身家清白,品质保障。”
伯医生绅士一笑,扫帚收了,世界整洁安静,一切仿佛都没发生过:“宣止,试试看,帮我把这个小畜生变成人。”
宣止惊恐。
“很好奇这小畜生变成人会是什么样子。狗皮太厚了,揍起来手疼。”
伯医生似真似假地蹙眉,说起话时仍是柔柔的语调。动物听不懂人话,与人类沟通时依据的往往是人类说话时的语气,比格亦然,它还以为伯医生在夸什么好话,舔着脸往伯医生身边凑。
伯医生笑着摸摸它空荡荡的狗头。
宣止怜悯地看狗:“伯医生,我该怎么做?”
揉弄狗头的手顿了一下,伯医生也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招手,狗链的另一端飞过来,递到宣止手上。
“先替我遛一遛吧。”他说。
比格意识到狗绳易主,呲着牙威胁,根根狗毛炸成豪猪,小白猫被吓飞,顷刻间化了原型躲在了最高的柜子上。
狗绳咣当落地,伯医生恨铁不成钢,鞋尖固定狗下巴,中指在狗脑门上一敲。
“小畜生。”
宣止纳闷,伯医生训狗怎么一直没叫比格的名字,少顷反应过来。
在苏先生夏女士的恶趣味下,比格的名字似乎是……小伯。
宣止不忍直视。
伯医生亲自拉起绳子:“我带回去训一晚,明天拜托你带它出去走走。”
小白猫一步一警惕,确定比格不会再发难才重回地面。
他探出一根指头,带着点自知之明:“伯医生,我搞不定这个。”
伯医生睁眼说瞎话:“是吗?其实看久了它有时……也挺可爱的。”
宣止理解不了这种可爱:“我在你们旁边跟着可以吗?只要保证我和它有接触就好了吧?我不能和它单独相处的,千万不要啊伯医生不行、不行的。”
比格感受到小白猫的嫌弃,从鼻子里喷气,发起比视。
谁稀罕。
伯医生长叹一口气:“那你就跟着我,在我旁边练分身吧。”
宣止耳朵一竖:“好!”
他闭目凝神,脚下多出一只小白猫。小白猫比上次更加灵动了,尾巴甚至可以绕出曲线。
宣止人形呆愣愣地看着小猫,看似没动,实则脑子里思绪乱作一团。
伯医生半托腮,他在观察宣止人形的神态,验收成果。
眼珠会转,眉毛会动,鼻孔缩张频率正常,就是嘴角略紧了,不太和谐。
总体……不错。
“放松,肢体柔软些。”
话音未落,小白猫水幕般扭曲消失,宣止抬起水灵灵的眼睛,满是求知。
“有什么困难?”伯医生习以为常地解答。
“伯医生,是人好还是猫好?”
“猫好。”伯医生回答,“你最常用的是猫躯,相比人形,猫形看起来更自然。不过猫占了体型小且毛长的优势,人类四肢细长,还有更难掌握的五官,想演绎得有神花费的心思更多。”
“我不是问这个,不是化形。”宣止嘟囔,“伯医生,你觉得猫好,还是人好?”
伯医生别有深意瞧了他一眼。
“宣止,问你自己。”
比格绕着伯医生转着圈牧,宣止看它凶巴巴一只伪装成乖狗,未来可能还要伪装成乖人。
“你们都想变成人,我却在纠结要不要做猫。”
“小猫,你先成为了人,才有资格纠结。”
“什么是人?”宣止不懂,“伯医生,你现在觉得自己是人了吗?”
伯医生带他深入探讨:“我自以为人,但绝不会混淆自己的品种。”
他说:“我自认在伪装人类这点做的不错。我的确是伯恩山,但人类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我做得比他们还要好。”
“什么是人类能做的事?”
“人和动物。”伯医生伸出手指,一根根收回,“在人与人之间,有着人际关系,金钱事业;再涉及自身,人身自由,情感表达。不同的种族有着不同的方式,对这些的定义也完全不同。宣止,你能理解吗?”
“人能做到的事,猫不能。猫能做到的事,人或许也不能。”
“但我们可以同时拥有两种身份,有了选择的权利,你学会了人类的表达方式,多了一个表达的方法,你只是按捺不住。”
他对懵懵懂懂的小猫说:“融入人类社会不需要学着做人。”
“宣止,你现在已经很像人了。”
第六十六章
宣止踢踏着小石头踏出家属院。
石头在台阶上卡了一下,宣止捡起来,上了台阶继续踢。
家属院的小门连通着A大的操场,这地方没猫来,体育系的学生在这儿训练,宣止虚心坐在台子上,偷窥他们的肢体动作,交流方式。
他近期过于在意这些,宣止托腮,他看来看去,男大学生之间的相处似乎确实略有不同。
小猫常年栖息于女生宿舍,喂猫的学生也以女生居多,宣止耳濡目染,再加上本身在校园里受多方猫咪打压,相较于广大人类男性,少了几分随性,多了几分拘谨。
杜簿安是怎么看他的呢?
冬日的风吹在枯树上也是有声音的,它带动枯枝碰撞出沉沉闷响,操场没有避风的地方,宣止下意识捂住毛薄的肚子。
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人类将思想经验凝聚成文字,记录在书本。他踮着脚离开操场,再往前走就是图书馆。
A大的图书馆屋顶积了厚厚一层的雪,和建筑白色外墙融为了一体,房檐倒挂着一串串短而窄的冰溜子,在小猫的眼睛里反射出斑斓彩光。
他已经很久没来过图书馆了,一切恍若隔世,似曾相识。
A大的图书馆照例门庭若市,似乎下一刻就会有一位身穿白衣的人类低着头入馆,然后心有灵犀地偏过头和他对视,向他展露出一个笑。宣止不由自主地迈了步子,随即再度被保安拦住。
当班的还是徐师傅,小猫今非昔比,他衣装笔挺,倨傲地朝这位保安抬起下巴。
徐师傅随意抬手:“刷卡。”
宣止瞪着一双猫眼,从幻梦中苏醒——无论是人是猫,他都进不去。
小年轻一言不发,徐师傅抬头瞥了他一眼,瞧着眼生:“外校的?”
“外校不能进。”他说。
宣止依稀记得这人和杜簿安关系不错:“我来找杜簿安。”
“小杜?”徐师傅记性出乎意料得好,“他今天没来。”
宣止梗着脖子:“他说他在里面。”
徐师傅:“让他出来接你。”
宣止垮了脸。
徐师傅一下子乐了:“你们约在这儿?”
宣止点头,一盆脏水泼下去:“对,他迟到了,我在外面等了他半个多小时了,今天风太大了好冷啊师傅。”
宣止外在形象加大分,他看着就向正派乖宝,从小到大名列前茅,生活在掌声和鲜花里,深得长辈喜爱。只要他耷拉着眼,再配上单薄的衣着,恰到好处地吸吸鼻子——
徐师傅毫不意外被拿下,工作卡滴滴一刷:“行吧,抓紧进去暖和暖和,一会小杜来了我替你说他。”
大龄长辈操心着:“下次出门看看天气预报,多穿点啊。”
宣止感激点头,背身就隐去了所有表情。
他穿这么少怪谁?
他搓搓发僵的手,熟门熟路往二楼走。一楼透风,二楼的暖气比一楼足,宣止沿着书架,跟着标识往里走,在某个角落顿住脚步。
他给杜簿安拍了张照。
曾经的位置座无虚席,一角贴着“禁止喧哗”的标语。
“你在图书馆?”杜簿安问。
宣止发了个小猫打滚的表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