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标记了一处地点(99)
杜簿安端着热气腾腾的烤肉,餐盘清脆地磕在桌面上。
宣止如今哪有心情垂涎美食,它才是被架在火上炙烤的肉。
杜簿安见猫没有反应,看样子像是傻了。他擦过手,缓步逼近,捏住猫脖子,把猫捏至视线平行。
“怎么不动?你不是能变吗?宣止。”
“喵嗷嗷嗷——”小猫恢复神志,惊慌失措,一时间猫毛乱飞。
危难当头,宣止还要垂死挣扎,不想听的坚决听不懂。
小猫装作打了个漫长的哈欠,跳上桌,跳下来,后脚扑棱自己的耳朵,虚空索敌扑空中的灰尘。
总之很忙。
杜簿安从餐厅拉了椅子过来,坐着围观它的表演。
“忙完了吗?”
小猫僵直。
忙完了。
宣止拘谨地前爪并拢,礼貌坐直,尾巴在身后紧贴地板,拉出一条直线。
一人一猫对视。
猫是慌的,人是稳的。
杜簿安:“没有想对我说的吗?”
小猫别开视线。
杜簿安说得笃定,但凭借宣止对此人的了解,杜簿安的演技堪称上流,尤其早先装作不爱小猫的时期,装得它差点信了。
或许杜簿安只是有所怀疑,想要诈它一诈。
它这么合理推测,另一边,不大的猫脑飞速旋转,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去收拾卧室。先去吃饭吧,吃完我们再谈。”杜簿安淡淡道。
一只正常的猫会怎么做?
首先,猫听不懂人类的命令。
宣止弃饭不顾,蹭着人类的小腿绕着八字走,跟人类寸步不离。
杜簿安准确无误地从众多箱子里取出床单被褥。宿舍床铺面积小,有些用不上,杜簿安拆了套新的四件套一层层往床上铺。
他抖抖床单。
床单一角被猫压着。
“压住了,宣止。”
小猫听不懂,大屁股稳重。
杜簿安抖了抖,硬生生把布料拽出来。他将碍事的猫赶下床,套被套。被套拉锁刚开一条缝,小猫遵从本心钻了进去。
“出来。”杜簿安头痛。
小猫玩得开心。
杜簿安:“真的听不懂?要和我每条指令都相悖?”
被单里的猫老实了,它寻着口子爬出来。
被单让它里三层外三层卷成麻花,原来的出口早就不复存在。杜簿安冷眼旁观它在里面胡乱地扑,扑急了还伸爪子。
新被单质量不错,只留了浅浅一道,没勾开线。
杜簿安瞄到拉锁一角,掀开乱糟糟的布料,还小猫一个自由。
宣止折腾了一身的汗,趴在床头粗粗喘气。
杜簿安打量刚铺好的凌乱床铺。
也是时候再添一个枕头了。
他叹了口气:“别装了。我不是在诈你,郎渠猫咖店的田二是你吧?我对狗的品种不了解,回去查了下,薄叔叔是那日的伯恩山?”
宣止瞳孔骤缩。
杜簿安不知从哪掏出一部眼熟的手机,摆正在小猫面前。
杜簿安方面拨通了宣止的电话,下一秒,小猫被手机铃声吓得后退。
杜簿安把屏幕让给它看。
——这是自己的手机!
杜簿安轻笑:“手机丢了两天,没人来找?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
我……
事迹败露,宣止张口解释。
然而他的解释没能说出口,小猫干干张嘴,尖尖的犬齿闭拢得太急,磕出一声脆响。
宣止追着自己尾巴转圈圈,无措地瞪大了眼睛。
他怎么……化不了形了?
“你们是什么东西?妖精吗?”杜簿安拍平套好的被套,平静无波地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猫。
“你们还会什么?法术?你和猫一起出现过,哪个才是你的本体?”
杜簿安步步紧逼,他蹲在猫面前。
“我把你关在这里,你能逃出去吗?”
宣止摇头。
它喉咙口急得咕噜,扒着人类的膝盖急迫地往上爬。
杜簿安抓住猫。
“还不变吗?”
“喵喵喵喵!!”
人类听不懂,眼睛是下垂的,嘴角也微微下拉。他看起来无比伤心。
宣止简直要喵出调子了。它努力屏蔽委屈的人类,拼命走化形的流程。
欲望……机缘……
宣止一遍遍默念自己化形的欲望,猫还是猫,人还是人。人坐在地上,一把把努力中的猫捞进怀里。
杜簿安抱起猫来还是一如既往地舒适。他拖着宣止的屁股,给它捋顺疯玩后逆了的毛。
“你慢慢考虑。”他亲了亲猫,“我们还有一整个周末的时间。”
他抱着猫回到餐厅,新热好的烤肉不再泛热气,宣止被杜簿安放在桌上,它这才发现,杜簿安还给它准备了筷子。
人类半托着下巴,“需要我喂你吗?”
温热的烤肉和喷香的米饭萦绕在小猫鼻尖,旁边还散着一袋颗粒分明的打糕,黄豆粉的颗粒直直飞进小猫的鼻子里。
猫的消化能力终究有上限,宣止不敢在这种时候掉链子,转来转去不知怎么跟人类解释。
宣止从未意识到猫和人类交流起来这么费劲。
它自暴自弃地拿爪子在餐桌上虚空埋屎。
——这个不行。
杜簿安愣住了。
宣止跳下去,围着行李箱喵喵叫。
“你要猫粮?”杜簿安迟疑。
他开了箱子,重新取了猫碗,给小猫舀了一勺。
宣止吧唧吧唧一分钟结束战斗。吃得急,没控制住打了个小小的嗝。
杜簿安失笑:“以前倒没见你这么倔。”
“喵!喵!——喵~喵~”
宣止压着嗓子开骂,骂完才想起来,现在应该低伏小地讨好。
杜簿安又去次卧特地给它铺了床。
“孤男寡猫共处一室总归不好。本来这个房间就是给你准备的,仓促入住,还有很多东西没准备好,再等等吧,过几天我把必需品都买回来。”
“你想怎么布置你的房间?还有什么其他想要的吗?”
他从行李箱里翻出铜锣烧,铜锣烧里宣止点滴积累的小宝藏们一点没丢,单独用塑料袋装着。
铜锣烧安置完毕,杜簿安把小宝藏塞回铜锣烧里。
“晚安。”
人类把猫丢在床上,返回主卧。
还关了门。
宣止不可置信:它被杜簿安拒之门外了!
……
杜簿安刚关上主卧的门,反身趴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
小猫妖还是不信任他。
短短几月的情谊,还是撬不开小猫的嘴。
他拿不住宣止这样的妖精究竟掌握什么样的术法,会不会瞬移?会不会凭空消失?会不会在他离开的瞬间就脱身而去?
但那小白团子呆呆笨笨,看着也不像是捻指间飞沙走石的大妖。
一味的逼迫达不到目的,他的宣止对他并非全然绝情,骗一骗或许还有几分成效。
杜簿安给小猫留下足够安全安静的环境,希望它独处后的小脑袋瓜开开窍。
他紧张地捕捉门外的动静。
有声音。
出来了,是在扒拉……袋子?
听动静,宣止还维持着猫的形态,它来来回回好几次,不知在忙些什么。
咚。
主卧的房门被敲响了。
杜簿安后退两步。
小猫在挠门。
它挠了一会儿,见人类不为所动,小爪子扒拉门底的缝隙,把什么东西塞了进来。
小小一块,在毛爪子的力道下横飞进来。
是一颗猫粮。
宣止还在挠门。
不一会儿,又有东西被塞了进来。
是一根被抓得七零八碎的白色羽毛。杜簿安认得,那是小猫收藏的宝藏之一。
接下来是一颗刚刚咬断的草,猫薄荷乔迁第一天惨遭猫妖毒口。
小猫塞一个,杜簿安接一个。
又是一个纸团。
杜簿安好奇打开,里面赫然三个字,“不绝育”。一些被遗忘的往事重重击中了杜簿安,他才觉出后怕,心底软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