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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颗(33)

作者:绿山 时间:2021-06-15 08:03 标签:校园 竹马 双向暗恋

  秋入得越来越深,夜晚也就降临得越来越早。
  下午放学后没几个人还愿意在学校和家之间折返只为一顿饭,都一窝蜂扎堆食堂。
  吃饱后陆陆续续回教室,半道还突遇大雨,教室里人人哀声怨道。
  第三组有黄晨遇,哀怨的氛围也就出奇浓厚。
  “用正常上课时间来小测已经足够变态,他妈的连晚饭也不给回家吃,作业也不给回家做,更变态得令人发指!这场暴雨就是群众的怨气!”
  王成星中肯道:“倒是,食堂确实比我妈做得好吃。”
  黄晨遇:“爬。”
  杨岚清问:“袁木回来的话是不是就该知道成绩了?”
  提及此话题,没人应答。
  裘榆用铅笔在工具书上勾画出概念和定义,说:“嗯。”
  “好吧。”
  杨岚清突然惊喜地叫起来,“哇,下过雨的天好漂亮!”
  闻言,人人转去同一方向张望,有的搁笔放书跑到窗边和走廊去围观。
  人一聚集,引得全楼层都出动,密得像蚁,站满空地。
  人看向天空时,是少有话的。
  于是像举行某种仪式,大家都无声惊叹地,一致静默着。
  裘榆一个人趴去讲台的窗边,视野有限,只看得到一角天空。
  云的颜色很奇异,粉紫色,一片一片漂在橙黄的幕布上。
  和那个下午袁木为之失神的火烧云有区别。
  它们千变万化,明明不曾挪眼,却还是察觉不到粉紫缓缓被墨蓝与墨青盖过。
  等仰望着的人类找回神智,居然又是普普通通的夜了。
  蚁又密密麻麻退回各自的教室,坐回各自的位置,做回各自的寻常事。
  像大家集体堕入过梦境,又集体清醒。
  袁木抱着批改过的数学试卷进教室,哀鸿遍野。
  到了某一个节点,人人眼前蓦地一黑,叫声截然而止,然后呐喊得更疯狂。
  停电了!
  堕入另一个梦境!
  住校的男生拿着台灯在走廊上窜下跳,整个教学楼上演简朴的灯光秀。
  部分女生矜持得多,举灯像举应援牌,在头顶轻摇慢晃,于是演唱会和KTV混斗。
  裘榆在胡闪乱竖的光柱里找到袁木的背影,他趴在走廊尽头的栏杆上,砌满瓷砖的圆柱挡住了他大半身体。
  袁木不在水雷街的那两年,裘榆难入睡的夜晚有时也有幻念。
  希望袁木不要拥有太多玩伴,希望他的生活贫瘠无味,那么等他去找他,他就可以为他下一场增色添彩的雨。
  可耻的,卑鄙的,他现在也这么想。
  “看什么。”
  裘榆走去和袁木挤在圆柱一侧。
  袁木缩了缩身子,指他:“那棵树秃了,被暴雨打掉好多叶子。”
  “改试卷累不累?”
  袁木:“累得到哪去。
  你想不想知道你的分数?”
  裘榆:“你记得?”
  袁木:“我们组的我都记了。”
  “杨岚清多少?”
  “126。”
  “于绣溪。”
  “133。”
  “他比杨岚清还高啊。”
  “最后一道大题我和他前几天在其他模拟卷上遇到过。”
  裘榆学他把脸压在臂弯里,面对面的:“你多少。”
  “我138。”
  “我估得到我能考多少,105对不对。”
  “批的是109。”
  袁木说,“看你可怜,有给你的大题步骤分。”
  “谢谢你噢。”
  裘榆笑意沉沉。
  袁木拱了拱头,用长袖捂住扬起的嘴角,只露出眼睛。
  可他捂不住啊,眼睛里就全是笑。
  那些喷涌的光照过来,映他的瞳孔,像两颗沥了水的黑珍珠。
  裘榆舔了舔嘴唇,攥着他的衣领吻过去。
  舌尖顶入他的齿间,听袁木哼上声调的“嗯”,黏黏软软,是拒绝的意思。
  他退出来,唇还紧贴着,喃喃地:“嗯?嗯什么?不是要我接吻必须伸舌头吗。”
  “主任从这边上楼梯来治那群猴子我们就死了。”
  “这种呢。
  主任会不会谅解一点。”
  裘榆细细地啄吻他。
  “你的大腿还痛吗。”
  袁木这么问。
  “痛。”
  裘榆趴回原位,“有淤青了。”
  袁木没理他,想起裘禧,问:“以后我们要带裘禧一起上学吗。”
  “不带。
  吵死了。
  让她去找她的朋友。”
  “噢。”
  裘榆惦记着一件事,撸了撸袖子,从裤兜里拿出手机,鼓捣几下,放到袁木的眼前叫他看。
  “什么?”
  窄小的屏幕上有图片,因为像素很低,色彩揉成缤纷艳丽的一团。
  “粉紫的云,橙黄的天空。”
  裘榆说,“今天雨停的时候,你不在。”
  作者有话说:
  这次没了



第27章  命该如此
  壶嘴吐出小股的透明色水柱,高高落下,掉进地面的热水瓶里,在空中划出的弧度神似吊兰的一段叶。
  玻璃内胆中空气流动,制造的回声尖细且亮堂,像来自山沟或幽谷。
  在缭绕的水汽里窥瓶口,黑漆漆,视线迷濛,洞口内似乎有不知名的爬行生物附壁向上攀行。
  水位不断涨高,生物随其越逼越近。
  “袁木,下楼帮我买袋盐呐。”
  窄圆的水忽然从窄圆的瓶口蹿出来,袁木回神,手腕泄力,放平水壶。
  “好。”
  他盖上木塞,溢了些热水在手指上。
  方琼在抓着围裙擦手,要回卧室找钱给他。
  “我还有钱。”
  袁木扶着门框低头穿鞋。
  “上个星期给你的生活费还没用完?”方琼随口猜测,意不在证实,马上走来递过两张零票,“你的钱留着自己用。”
  她说,“多余的钱再拿把小葱。”
  “哦,好。”
  打开门后,遇见两个穿着工人服的男人合力抬着一个衣柜下楼。
  袁木合了门,缩往角落,给他们让路。
  紧接着是严磊,他两手拽着一大包用床单捆裹的衣物,坠在腿边,看起来死沉。
  袁木本应该上前问他要不要帮忙,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
  严磊看见他,也装作没有看到,脸色沉下来大半,似乎咬着后牙加快了脚步。
  跟在他们后面出了楼道口,一辆用来搬家的货车停在路边,严磊的妈妈站在车厢里盘点家私,车旁几步是刚从楼上运下来的一堆家具和杂物。
  陆倚云敲敲玻璃柜,问袁木不拿着盐和零钱走人,在这儿发什么呆。
  他把盐袋的一角攥手里,转头往后看。
  严磊正把摞在地面的东西搬去车上,几来几回,不厌其烦。
  严磊的爸爸也是,妈妈也是,搬家的工人们也是,他们枯燥地重复同一件事,脸上没有思考的迹象,像暂失心智的提线木偶。
  如果陆倚云回答,便是问他,如果陆倚云不答,便是自言自语,袁木说:“他们就这么走了?”
  陆倚云擦拭摆件的动作慢下来,最后丢了抹布,枕臂在柜台上,和他一起看:“走了正常。
  在这个地方和和美美地继续生活才不正常。”
  “但。”
  他住口,有点分不清是他们残忍,还是自己刻薄。
  “怎么了,想什么?”陆倚云淡淡地问。
  “但这样,莉姐好像被彻底抛弃了。”
  袁木说,“所以他们换一个地方去和和美美地生活了吗。”
  陆倚云笑了笑,沉默一会,答他第一句:“不早就是了吗。”
  陆倚云接着玩他的摆件,袁木没有离开,默不作声地站着。
  他的目光还是落在他们身上,试图找到一些破绽,那几张脸上除了木然真的没有其他吗,痛、疚、悲,任一样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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