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遵医嘱(124)
两人互相望了一眼,最后又几乎同时收回目光。邵东承确实看不透白景聿的心思,但他依旧在试探着什么。
白景聿自然是知道邵东承的真实想法的,只不过就算他心里愤恨,也并不打算现在就告诉邵东承他已经知道了方晶的秘密。
“你周围有很多碎魂,小心邵东承使诈。”宋寻的声音从耳麦里响起,白景聿朝外看了一眼,发现他正站在不远处的人群中。
白景聿默默朝那个方向点了点头,转身很自然地靠近一步。没想到脚刚往前迈,邵东承就幽幽地开口:“你别过来——怎么,不放心我,还多带个人来?”白景聿顿了顿,只见邵东承不动声色地抬起眼皮朝窗外的方向瞄了一眼,便笑了笑道:“外面是我媳妇儿,不放心我一个人,非得跟来。”
邵东承愣了一下,嘴角很晦涩地抽了抽。
不远处的宋寻几乎在同一时间翻了个白眼。
白景聿很配合地没有继续靠近,而是故作镇定地拉了张椅子坐在他对面道:“找我来谈什么,说吧。”
邵东承:“钟建国死了。”
白景聿:“嗯我知道。”
邵东承:“他把我供出来了吧?”
白景聿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眼,邵东承很坦然地朝他笑了笑,就好像他正在说的是一件很家常的事一样。
白景聿坦然道:“其实就算他不把你供出来,我们也已经找到了其他的证据。只不过我确实没想到钟建国会自杀,这倒让我有一点措手不及。”
邵东承垂下头,嘴角很微妙地上勾了一下,“我能不能问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查我的?”
“其实,无论你信不信……我真的没有特地去查过你。”
白景聿斜靠在旁边的桌沿上,看起来整个人的谈话状态很惬意。不过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邵东承手下的那个双肩包。
他很努力地想要看清里面的东西,却始终没能如愿。
“你手底下的棋子太多了,我看不清你的牌局,然而在博弈的过程中我发现我越逼你你就弃子越快,所以到最后我干脆放弃了从你这条线入手,转而旁敲侧击,让你以为我已经发现了你……我想钟建国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选择自杀,应该是因为他发现他这颗棋子已经被你抛弃了吧?”
“棋子本来就是用来弃的……更何况他沉不住气。”
邵东承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说:“我原本以为可以跟你履行交易,我救活陶阳东,然后要挟你给我提供出国的机票,最后悄无声息地逃去国外……”
“救活陶阳东?”白景聿终于忍不住冷笑一声,“我想你是知道救活这两个字的意义的吧……如果被卡在灰色地带也算是救活的话?”
这下轮到邵东承笑了,“怎么,这样的方式哪里不好吗?你要知道,跳开时间和生命的维度去完成缚灵,这是衔尾蛇实验室最伟大的发明。”
白景聿并没有接话,他冷冷地看着面前的这个所谓的科学疯子。
彼时耳麦里宋寻的话又一次中途切入:“二组正在悄悄从步行楼梯口转移群众,你尽量拖延他的时间。”
“嗯……”白景聿莫名接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回答给谁的,“如果我猜的没错……你自己也是被缚灵的一员吧?”
邵东承的表情明显一凝。
白景聿知道自己猜对了。
“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因为你太急于制造同类了。从钱涛到郑东来,其实你们以前约好了要一起完成永生这个实验的吧?可当你第一个成为‘怪物’的时候,他们反而怕了,怕自己会变成和他们不一样的活死人。于是他们背叛了你……这就是为什么实验室突然解散的原因。”
邵东承脸上的表情逐渐消失了,他狠狠盯着白景聿,眼睛一眨不眨,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的诡异的目光甚至能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实验室散伙最初的那些年里你并没有打算报复他们,而是一门心思钻在里面研究控魂的办法。于是你成立了鸿光项目,和倒卖医院死胎的钟建国联手,利用这些胎儿的灵制造出了一批鬼牌,高价卖给那些企图一夜暴富倒霉蛋,从中谋利。”
“再后来,鬼牌里的灵逐渐长大,开始不受你控制,那些拥有鬼牌的主人接连出事,你怕事情暴露,于是终止了鸿光项目,并封闭了医院地下室的实验室。可你没想到……这个时候沈殷奇迹般出现了。”
说到这,白景聿无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原先宋寻藏身的那个位置现在已经看不到他了。耳麦里很安静,偶尔会传来一些微弱的喘息声,想来他大概是在协助刑警疏散人群。
“接着说。”邵东承冷冷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第104章 洪荒
地铁站下依旧充斥着诡异而紧张的气氛,宋寻摘下眼镜,视线范围内尽是一些看不清实体的黑影在不断穿梭。
这些东西最初像是在周围不断巡视,逐渐地就开始朝中控室的方向靠拢,就好像要把那里包围起来。
宋寻皱了皱眉头,按在耳麦上提醒道:“有东西在朝你那里靠近,我猜测邵东承带着方晶碎块,他想干什么?”
白景聿并没有回答,而他和邵东承的对话仍在继续。
“其实沈殷的出现对你来说是一个很意外的转机吧?你突然意识到可以把嫌疑转嫁到他的身上,并且可以利用他除掉一些曾经质疑过你的人。”白景聿摸了摸下巴,“结果就是在沈殷这一环,你没想到当年一个瘦弱矮小的实习生,居然真的可以一个接一个地杀掉当年害他的那些人……也就是因为沈殷,事情终于失控到了一个无法收场的地步。”
邵东承阴恻恻地笑了笑,“你很聪明,我之前确实没有看错你。”
“嗯,我也这么认为的。”白景聿毫不掩饰自己的自负,面对邵东承此时已经非常明显的敌意,他更愿意坦然接受与对方坦诚相待的对话。
起码从现在来说,邵东承似乎更愿意与他一个人面对面完成最终的博弈。
“所以邵老师,既然我能猜到你的意图,你还执意让我来谈判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呢……”白景聿脸色缓缓阴下来,与刚才故作诙谐的态度不同,他的目光开始正大光明地锁定到邵东承身旁的背包上。
邵东承很敏锐地挪了挪身体,强行挡住了背包的一部分,却依旧没能阻挡那些往外扩散的、越来越明显的孢子状物质扩散到空气中。
这些孢子状的东西就像能感觉到活物一样在空气中摸索着,在即将触碰到白景聿时他缓缓往后退了一步。
邵东承对于他这样的反应很淡然,就好像早就知道这种把戏逃不出他的眼睛一样。
“现在劝我收手……怕是已经来不及了。”邵东承低头确认了一眼,又抬头朝白景聿微微笑了笑,然后他缓缓望向玻璃窗外。
他突然道:“时间到了。”
白景聿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然而外面那几个刚才昏迷倒地的人却突然在此刻相继醒来。与周围正常人不同,白景聿居然能很清晰地看到那几个人被一层黑影笼罩着。
那是一种肉眼可见的巨大的暗能量,如果说之前那些鬼童在宿主身上的关系是“寄生”的话,那么眼前这些黑暗物质与人的关系更恰当的形容则是被“侵占”。
白景聿的嘴唇微动,想说什么却突然哑在了喉咙口。他亲眼看着那些陷入短暂昏迷的人在醒来后被这些黑影包裹在其中,而他们的生命却在以一种相当缓慢的速度被逐渐扩大的黑暗所啃食掉。
这些黑暗物质以点到面,从那几个昏迷的人身上缓缓扩大又互相融合。
就像一张不小心被撒上了水的白纸,无论你怎样挽救都无法阻止水渍在互相纠缠的纤维中不断扩大。直到最后扩散的水渍相互融合,覆盖整张纸,然后缓缓烂掉。
“你想干什么?!”白景聿不安地站起来,透过玻璃他看到了同样震惊的宋寻,“让那些东西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