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国质子非要怀摄政王的崽(132)
谢晏把桃子拿远了点,看了看他,又看看小桃子,低声笑道:“我没有想吃,只是我听说,人死了变作鬼魂后是尝不出味道的,所以想试试是不是真的。”他小声咕哝了两句,“看来不是呢……”
正沉思,手上的桃子就被裴钧拿走放到了一边,同时脚边多了盛满温水的铜盆。
他茫然地看着,倏忽双脚就被人抱了起来,在院中沾满细沙的脚底被人轻轻拂扫干净,然后双脚没进了水中。
谢晏被他举措吓了一跳,不自在地往外抽了几下,但脚背很快被裴钧摁住,压回盆里。
那双手的力气比他记忆中要大得多了,谢晏挣脱不开,就这样无奈地看着裴钧蹲在自己面前,一袭墨衫随意地垂在地上,挽起两袖,一点点地掬水淋到自己脚背上。
“这可太吓人了。”谢晏不禁绷紧了双脚,自言自语道,“我可真敢想,让你给我洗脚……我这脚过会儿不会被你剁了当下酒菜罢?红烧,还是清蒸?”
裴钧没有理会他的胡言乱语,帮他洗干净了脚,把干燥的手巾铺在膝头,将湿漉漉的双脚裹进来细致地擦拭干净。他看着这双白玉似的脚,做了个从来没做过的事,他低头,在脚面上吻了一下。
谢晏正在思考自己脚的做法,感到脚背落下个柔-软的触感,瞬间眼睛瞪大了,身下的椅子腿不由挪了一下。他转头看了看左右,见无人,将脚趾勾了起来,惊骇道:“我这头七也太值了,这种梦我也敢做。”
他慢慢伸出手去,先是试探地摸了一下裴钧的鼻尖,见他没有扑簌一声化作青烟消失,才愈加胆大,将整张手掌都贴住了裴钧的脸颊,捏了捏。
手下感觉是略瘦削的皮肉,不太圆润也不太柔-软,谢晏从侧脸摸到耳廓,游-走到眉眼后向下,指腹滑过鼻梁与唇峰,停在他微微滚动的温热的喉结上。
“好像有些瘦了,但是我想象中的模样……”谢晏咽了咽口水道,“我听说被风雪捶打过的男人,肌骨皮肉都如北境的冰一样硬挺而有沟-壑,左右是我的头七梦,脱了让我看看你应该不会反对吧?”
裴钧倒是没有反对,但没想到谢晏竟懒得弯腰伸手来解,而是直接拿脚趾灵活地去勾他的腰带,没几下就将他衣带给勾松了,夏日薄衫就徐徐地沿着肩膀滑落下来。
上衣滑到了腰间,露出了薄覆精健肌肉的腹部,谢晏看得微微坐直了,拿脚趾摩了摩,倒吸一口气。
然后还不知足,又贪心地去勾他的裤边,脚才往他小腹一伸,这回却没成功,被裴钧抓住了脚。
谢晏失望地“嘶”了一声,倚回椅子上,任他将自己脚面握着揉搓,仰天叹气道:“果然没有见过的东西是梦不出来的吗……唉。”
正要叹第二口气,就听面前的裴钧道:“你见过,你还握过。”
“……什么。”谢晏迷茫地想了想,不知怎么,思绪有些乱,“唔,我好像确实做过这样的梦。”
裴钧道:“你以为是在做梦?”他没有急于给谢晏太大的刺激,而是一点点地顺着他的话说,同时也是想试探他到底记得多少,“那你还梦见什么了?”
谢晏脑子里闪过些画面,失笑道:“梦见有人要害你,但是手段下乘……大概就是暗箭还是弩筒之类的。还跟我念叨什么你我有杀父之仇灭国之恨不共戴天云云的废话。还梦见,好像你手把手教我写字,写着写着你就……啧。”
“嗯。”裴钧飘忽了下视线,清咳道,“还有吗?”
谢晏沉吟了一会,拍掌道:“梦见你在猎场给我烤肉,我也不知道味道对不对,毕竟你从来也没给我烤过,就当是你烤的罢……毕竟每回秋猎你不被我气得大半夜割我舌头去烤都算不错的了!”
“……”裴钧哑言,“我以前对你很不好。”
谢晏脸上浮出笑容,像是又忽然想起一件极好的事:“还梦见海云天酒楼了。我坐在那扇窗前往下看。以前每回你打马从窗下而过时,我都在想,怎么会有这么俊俏的小郎君,我是真的想喊你上来喝酒,可你总不给我面子……不过那梦里,你不仅上来了,还与我一起吃饭,给我夹菜。”
越来越多的记忆波属云委而来,谢晏慢慢打开了他的话匣子。
“我梦见你送我很多礼物。以前都是我送你,我每回想问你要一件回礼,你都会被我气走。但在梦里,我要了,你就会给我,会给很多很多……我用一个匣子,这么大,”他比划了一下,“把它们装了起来。我再也不用怕哪一件丢了,坏了。”
裴钧心腔有点发酸,他握着谢晏双脚的手不知不觉力气有些重,攥出了淡淡的红色。
但谢晏还沉浸在他梦境的回忆中,没有觉察,絮叨着说了一些后,他像提起一件荒唐有趣的事,向裴钧俯身来,脚掌轻轻抵着他的心窝,略带几分羞赧似的低声道:“我还梦见,给你生了女儿……名字好像都起好了。叫,叫……”
他犹豫了一会,许是记忆太过纷杂,一时没有想起来。
裴钧接上道:“……裴琼华。乳名叫甜甜。”
“你怎么知道?”谢晏愣了一下,恍惚说,“对,你也在我梦里,自然是知道的。”他抿唇笑说,“真荒唐啊,你若知道我整天做这种梦,怕是能气得似个炮仗!”
他笑过,又慢慢静了下来,一眨不眨地盯着裴钧。
“我不仅梦见给你生了个女儿,竟然还梦见你说,你会疼我、照顾我一辈子。”
谢晏目光微动,感到眼眶有些热意,他匆忙挪开视线,眨了眨眼,故作轻松地笑说:“裴钧,五郎……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了罢?头七过后,我应当就该去投胎了。”
“阎王爷对我不薄,头七还让我梦见你。”
良久,他才重新看向蹲在自己面前的裴钧,一如往常的不可一世,玩笑道:“我若真的可以生,倒真的想给你生个女儿,就算下药算计你也给你生,这样的话,你得一辈子忘不了我吧?……可惜了。”
裴钧道:“不可惜。你已经这么做过了。”
谢晏“什么”了一声,看着裴钧不揉脚玩了,将鞋袜套在了自己脚上,突然站了起来。离得如此近,他才发现这个“裴钧”好高大,居高临下凝视着自己时,竟莫名有种压迫感。
谢晏从来在他面前都是强势的那个,屡屡气得他面羞耳炽,难以还嘴,但面对这个裴钧,便觉得哪里不同,好像自己地位颠倒,成了被拿捏掌控的那个。
这让他有点不太习惯,就像不习惯裴钧会给他洗脚揉脚一样……
谢晏忍不住后背往后贴了帖,抿着嘴仰头看他:“我、我做什么了?”
裴钧拢好衣裳,俯身下来,两手环住他的扶手,将他圈在身前,缓缓道:“给我下药,生女儿……都是你做过的事。”谢晏手还在扶手上,霎时想收回去,可裴钧抓着他的手,不让他拿走,“谢晏,你尝到了桃子的酸,也感受到了我掌心的热……你还觉得是梦吗?”
“谢晏,这每一件事都是真的。包括我说……我疼惜你,想照顾你,也都是真的。”他低头看着面前的人。
谢晏不言不语,但长睫垂落了下去,掩住了那双带笑的瞳眸。
直到裴钧觉出他不对,将他脸挑起,才发现他眼眶红了。
他似用力想将那抹酸意憋回去,但他做燕燕时太能哭了,又娇气,几乎从不掩饰自己的难过或委屈,即便是找回了曾经的自己,一时也是难以转变回来的。
因被裴钧掐着脸颊,他扭不开脸,很快就当着裴钧的面在眼角蓄起了水雾,旋即就汇成一颗颗滚落下来。
裴钧一怔:“怎么哭了……”
谢晏要强惯了,从小就学会把所有酸苦往自己肚子里咽,即便有些不忿和憋屈,要么是将之找机会报复回去,要么只能吞到深处慢慢消化……南邺灭国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能真正地疼惜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