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将万字平戎策(195)
柳逢有些着急,这时,柳柒道:“告诉他,两年前平定工布王之乱时,我与他兄长本该在成都相见,但碍于种种原因未能碰面,回京后方才重逢。”
柳逢立刻说道:“两年前萧将军率兵平定工布王之乱,我家公子本该与萧将军旧友相逢,却因身负重任而不得不回京复命,直至萧将军班师回朝,两人方才得以小叙!”
李戎眉心微动,疑惑地看了看他们,须臾转身离开了城楼。
约莫半盏茶后,他又折回此处,只是身旁多了一位身着盔甲的青年,正是他的义兄——镇远大将军萧千尘。
柳逢见到萧千尘当即喊道:“大公子!”
萧千尘居高临下地注视着那辆马车,问道:“我的故友早已死去,阁下到底是谁?”
柳逢恨不能撕下脸上的易容自报家门,可城楼上人多眼杂,显然不适合亮身份。
他正犹豫着,忽闻马车内的柳柒道:“春风得意时,娇儿上新楼。昼闻笙歌夜劝酒,哪得簪花拂新柳?莫道青春人不回,又添香满袖。万卷诗书动金瓯,何不猎胡骑,觅封侯。”
柳逢微怔,问道:“公子,这首词是何意?”
柳柒道:“这是当年萧将军落榜时借酒所作,止我一人知晓,你念与他听。”
柳逢点了点头,旋即在柳柒的引导下将那首词一句一句念了出来。
旌旗猎猎,晨风呼啸,萧千尘的脸色骤然变得铁青,不等柳逢说完便疾步奔下城楼,李戎跟在他后面唤道:“发生何事了?大哥,大哥你等等我!”
不多时,紧闭已久的厚重城门缓缓拉开一道缝,有几名将士迅速跑了出来,将铁蒺藜和拒马枪挪开。
柳逢当即驾着马车进入新州城,铁桦木城门再度合拢。
天微亮,城内已经有了几分烟火气,萧千尘叫停了马车,却没有掀开车帘,而是隔着车壁对里面的人说道:“既是旧友,不如随我去衙门落脚罢,那儿都是箫家的人,甚是安全。”
柳柒掩嘴咳嗽,温声道:“那就叨扰将军了。”
他的嗓音虽然沙哑,但萧千尘还是辨认出来了,眼底立刻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喜色,旋即跳上车辕对柳逢道:“走吧。”
李戎追着马车跑了几步:“那我呢!”
萧千尘道:“你坐后面那辆。”
来到知府衙门后,柳柒戴着帏帽下了马车,他从孟大夫手里接过棠儿,旋即跟着萧千尘和李戎往衙门后院走去。
萧千尘遣散所有侍卫,转身看向这位身着湖色襕袍的瘦削青年:“砚书?是你吗?”
柳柒摘下帏帽,撕掉脸上的□□,微笑道:“泊舟,好久不见。”
萧千尘难掩讶异,不待他开口,身旁的李戎便咋呼道:“柳大哥!还真是你!你不是已经……已经……”
“此事说来话长,容砚书日后再解释。”柳柒道,“云时卿几天前来到了新州城,我因寻他而冒险来到此处,不知泊舟和宣之可曾见过他?”
“云时卿?”萧千尘蹙眉,“他的确来过,并且央求我打开城门放他出去,但是那个时候北狄人正在围攻新州城,我断不会为了他一个人弃全城百姓不顾,所以……他应该还在城内——对了,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柳柒正要解释,可是断药已久的他再度剧烈咳嗽起来,喉咙里宛如利刃刮绞,生生逼出了一口浓血。
柳逢立刻接过棠儿抱在怀里,陈小果眼疾手快地扶他坐下,并替他顺了顺气。
萧千尘面露忧色,嘴里不住地问他为何会如此,柳柒无力解释,止道“此事说来话长”。
孟大夫当即写下一张药方递给萧千尘:“劳烦将军派人替我们家公子捡一副救命的药。”
萧千尘立刻着人办理此事,棠儿见柳柒咳得厉害,便捧住他的脸软声说道:“呼呼爹爹。”
柳柒压住咳意,笑向他道:“爹爹没事。”
柳逢道:“既然云少爷还在城中,属下这就去找他。”
萧千尘道:“此事交给我吧,你留下来照顾你家公子。”
他当即派出几个亲信在城中搜寻云时卿的下落,辰正时分,孟大夫将抓来的药快速煎煮,柳柒吃了药总算渐渐镇住了咳嗽。
正这时,萧煦国巡防归来,萧千尘立刻将父亲引到柳柒落脚的屋内,老侯爷见到柳柒时愣了愣,直到柳柒向他揖礼,唤了一声“箫侯爷”他才回过神来。
当初柳柒“死”后,他的先太子身份也随之流传开来,赵律白大张旗鼓地派礼部官员前往扬州为他下葬修墓,并将其灵位挪入太庙。
没想到,居然还能再见到他。
萧煦国当即回以一礼,眼里隐隐含着泪:“老臣拜见太子殿下。”
李戎和萧千尘这才想起柳柒的另一个身份,也随父亲一道拱手见礼。
柳柒立刻扶住萧煦国的双臂道:“老侯爷您这是做什么?柳柒早就已经死了,如今出行时都要伪装一番方可见人,至于太子的身份……就让它过去罢,我现在只想安安稳稳地生活,不愿卷入那些是是非非了。”
萧煦国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如此也好。”
柳柒断药这两日几乎没有安眠,用过早膳之后便歇息了。柳逢和陈小果带着棠儿在院中顽耍,萧千尘瞧着这个神似柳柒的孩子,不禁向柳逢打听了一番,柳逢念在他和自家公子的交情上遂将往事逐一告知,萧千尘闻言久久没缓过劲儿,直到李戎碰了碰他的手臂,他才讷讷地道:“真是……不可思议。”
亲卫们在城中搜寻了小半日,却没有找到云时卿的踪迹,陈小果不得不故技重施,当街摆摊开始算命。
柳柒迷迷糊糊睡了两三个时辰,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打听云时卿的下落,萧千尘劝慰道:“新州城这么大,一时半会儿很难找到他,你先别着急,安心在此等候。”
临近傍晚,陈小果收摊回到衙门,摇头叹息道:“贫道也没有发现云家少爷的行迹,明天再寻吧。”
柳逢戳了戳他的手臂:“你不是擅长占卜吗,可否算一算云少爷去了何处?”
李戎闻言也凑近了道:“不如道长给我们也起一卦,看看此番新州之围何时能解?”
陈小果用余光瞥了一眼默不作声的老侯爷,旋即抓来一杯热茶囫囵饮下:“贫道这两日吃得太素,算不出来,什么都算不出来。”
柳柒暂时放下云时卿的事,向萧煦国道:“敢问侯爷,如今城中还有多少兵马?”
萧煦国道:“新州城内骑兵和步兵各有三千,另有弩兵五百、盾兵两千。老夫此役不慎中了述律小儿的圈套,折损了大批兵马。”
柳柒道:“此时怨不得侯爷,蔚州一战本就耗损严重,应当休养生息才是,继续作战只会让将士们疲惫不堪,士气大减。”
萧煦国无奈道:“圣命难违啊。如今别无他法,只能等朝廷的援军了。”
柳柒问道:“蔚州还有多少人马?”
萧千尘接过话说道:“蔚州刚被攻下,需要严防死守,目前留有五万兵马在那里。”
柳柒又道:“是二公子和三公子驻兵把守?”
萧千尘点了点头,补充道:“四弟也在蔚州。”
屋内有一瞬的沉寂,须臾后,柳柒说道:“述律英有意招降侯爷,所以才迟迟没有发动进攻,但他绝不会等到大邺的援军赶过来支援,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要采取行动了。”
“招降?”萧千尘问道,“你怎知道他要招降父亲?”
柳柒道:“我入城之前曾被他扣留了一宿,是他亲口告诉我的。如今新州封城,城内物资维持不了多久,一旦断了粮草,他就会伺机攻城。侯爷和诸位公子对北狄而言是个大隐患,若是降,此战就会停止,如若不降……”
萧千尘道:“我们箫家断不会受降于蛮夷胡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