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留你到五更[无限](298)
可胡利还活得好好的,这要他们怎么给?
自己留着药的话,在入夜后快被胡利找到时还能吃药睡着自保,哪怕会变成病患,却还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若是手上没了药,又被胡利找到,那肯定会被胡利逮住要求承担他的幻象,尤其到了此刻,玛丽姑姑还没把行李交还给他们,他们碰上病患幻象里的怪物,只能束手就擒,死得无比凄惨,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护士参与者们都觉得卞宇宸这个要求十分荒唐,大伙还没追究他骗人的事呢,他却这般贪得无厌,蹬鼻子上脸。
胡利更是直接破口大骂:“卞宇宸,我他妈哪惹你了,你要这样对我?”
“你情绪不稳定,性情喜怒无常,善恶无界,是很大的变数,苏寻兰也是。不过她已经被解决了,现在就剩你一个。”卞宇宸的话让人完全听不懂,他望着胡利轻叹一声,又看向众人神情真挚道,“我知道大家在顾忌什么,放心,我会为大家解决这个难题的。我只希望,大家能够理解我的做法,明白我所做的一切事,出发点都是善意的,是为了让我们能够共同平安通关这个副本。”
什么意思?
大家顾忌的是胡利,卞宇宸说他能解决这个难题,是指“解决”胡利吗?
……他要怎么解决?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卞宇宸说完最后一个字,便侧首转向十三,朝他点点头。
十三回以卞宇宸一个低头礼,再度抬起头时,与之一起被抬起的,还有他手中的自动连射机枪。
扳机扣下的刹那,胡利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整个脑袋就被射成了抠空莲子似的莲蓬,连半个字的遗言都没能留下,只在周遭除了谢印雪以外的所有人身上或多或少留下了些红白肉块与脑浆。
——杀了胡利,这就是卞宇宸的“解决”之法。
“啊啊啊啊啊啊————!”
林月摸着掉到她头顶的一坨充满弹性的类胶状物,眼睛瞪得几乎要掉出眶,嘴唇不住颤抖却由于惊恐过度,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可确实有此起彼伏的刺耳的尖叫声出现,撕破此刻走廊死寂的气氛。
仔细一听,那声音竟是从死去的胡利身上发出的。
解青梅抱紧男朋友郎祺的胳膊:“胡利,他、他没死吗?”
郎祺也不太确定了:“……死了吧?”
“叫声不止一道。”陈云凝神细听片刻,迟疑道,“而且好像是从他膝盖上发出来的。”
十三闻言朝胡利的尸体走去,解开包裹在他膝盖处纱布。
纱布一松开,喻凤竹、宋清芸和湘妃等人便齐齐后退,尤其是湘妃,她退的最远——因为胡利的整条大腿,似乎已经不再是人腿了。他的膝盖髌骨已经被一颗生有虫子口钳的怪异人头所取代,藏在病号服裤子下的大腿也没有人样,变成了圆胖恶心的虫身,那密密麻麻的肉芽虫腿没有随着胡利的死去而停止动作,反还随着尖叫的人头不断摆动挣扎着,像是想从胡利身上脱离下来。
看着这两条扎根在他腿上的怪虫,众人不难想象,今晚如果没有十三动手,胡利又会以怎样的方式死去。
“吵死了。”十三皱着眉补了机枪,把这两条人腿怪虫也给解决了。
无论是杀人还是杀虫,十三都平静的不寻常。
连经历过“人吃人”副本自诩心理素质过硬的郑书看着都愣了好半晌,才渐渐找回自己的声音:“十三,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十三杀像是根本没听见郑书的问话,杀完人和虫就把枪放下了,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仿佛他方才只是踩死了只微不足道的蚂蚁般毫不在意。
锁长生禁止参与者互相残杀,假如你想杀掉另一个参与者,那就一定得遵从副本定下的死亡规则,否则,你在副本结束时就会遭到“报应”,像十三这样直截了当杀了别人的,自己也将必死无疑。
“十三牺牲自己,都是为了我们大家。”
卞宇宸用拇指轻轻擦去落在他左颊处的一滴血,闭眼又是一声叹息,不知是在为十三还是胡利默哀,三秒后他又睁开双目,语气欢快,笑着和众人说:“好了,大家都担心问题已经被解决了。现在天就快黑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所以我的请求,希望大家都能慎重考虑一下。”
这还需要考虑吗?
郑书觉得他们这些护士哪个敢说个“不”字,下一刻就会变成卞宇宸眼中需要“解决”的新问题,紧跟着,便能得到胡利的同等待遇。
于是他赶紧举起双手:“我的药给谢印雪了。”
湘妃马上掏兜:“你们谁还没药?快来拿走。”
宋清芸双手捧药送到吕朔面前:“别客气。”
……
于是一分钟不到,所有病患参与者都分到了入睡药,林月被吓得有些厉害,回过神来时手里药丸还没送出,她感觉自己像握着块灼烫的红炭,拿也不是,扔也不是。
幸好目的已经达成的卞宇宸不在意这点小事,他双手合十,如慈悲六道的菩萨,低眉致谢:“谢谢大家的帮助,你们都是很好的人。天色已晚了,大家快去休息吧。”
护士参与者们集体头也不回的走了。
萧斯宇作为和莲蓬制造者十三一个病房的人,就有那么点儿慌,然而人家十三叼都没叼他一眼,径直上床吃药入睡了。
吕朔偷瞄了一眼一号病房那边还没睡觉打算的谢印雪与卞宇宸两人,连忙对陈云和萧斯宇比口型:我们也赶紧睡,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接着两人也安静了。
一号病房内,卞宇宸率先躺上床,侧着身和谢印雪说:“谢先生,我能帮大家做的只有这么多了。接下来的两天,就全得靠您了。”
谢印雪抬起他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右手,向他表明自己目前是个伤患,问道:“我要是帮不上忙呢?”
“您何须自谦?这忙,您一定帮得上。”卞宇宸脸上的文雅和气笑意不曾停止过片刻,“也只有您帮得上。”
闻言,谢印雪也笑了笑,颔首指着他腕间的红绳说:“你手上戴的红绳不错。”
“谢先生您想要吗?”卞宇宸掀了被子坐起,解下其中一条亲自送到谢印雪面前,“可惜这红绳只有祈福之用,比不上谢先生您的梨花镯。”
谢印雪垂眸望去,看了两眼便道:“于我确实无用,不要了。”
“好。”卞宇宸重新戴好红绳返回病床,吃下入睡药前还和谢印雪说了声晚安,“那我先睡了,祝您今晚有个好梦。”
至此,病房中又只剩下谢印雪一人还未入睡。
他低着头拨弄自己右手上的绷带,五指反复张开又合拢,动作却艰难滞涩,半晌后他也轻叹:“废了。”
——这只手用不了剑了。
虽说他还能用左手,但总归不如右手好使。
不过今晚也不是全无收获。
他得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卞宇宸和他一样,都是夕习秘术奇门遁甲之人,但他们修行方向不同。
谢印雪修行的是法术奇门,这一门以擅施密术秘法扬名,可驱魂制邪,亦可役鬼运财;可禳除疫病,亦可重生骨肉;以剪草为马,撒豆成兵,凭一人之躯,斩百万雄军为本门最高境界。而卞宇宸修行的是数理奇门,这一门则擅以九星、八门、八神、八卦为式盘,集天、地、人、神、三奇六仪所表之象数,占生杀,卜凶吉,预测窥破三界六道万千变化。①
简而言之,谢印雪擅术法,卞宇宸擅卜卦。
若让谢印雪来算卦,他最多只能算个大概凶吉,做不到精准某日某时某件事做出某个选择后会产生怎样的后果,卞宇宸却八成可以;可若让卞宇宸来施法术,他顶了天能画个轮椅出来,无法像谢印雪那般以梨花镯代替血肉之躯承伤,他手上所戴红绳也只是卜凶吉之器物,谢印雪如果拿到手上来使,就跟拿块硬币丢正反面是一个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