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迢迢(183)
“野羊坡那个阵法,咱们去之前,已经祸害了不少人。”秦时继续给他吃定心丸,“这个阵法不一样,它是新的,除了设伏的人给它注入的维护阵法运行的灵力,它没有多余的灵力……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贺知年明白,就是说秦时真做到了狍鸮当日所做之事,反噬的力量也不至于对他的身体造成什么伤害。
但有时就是这样,道理上明白是一回事儿,感情上却难以接受。
秦时见他眉头皱着,仿佛踌躇不定,再看魏舟,掐着手指也不知在算什么,神神叨叨的也没注意自己,便将身体周围的那一层能量膜收回意识海,双手抬起,搭在了结界上。
他这动作来得太快,魏舟和贺知年都被吓了一跳。
贺知年脸上变色,却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多说,生怕扰了他。魏舟却气得跺脚,嘴里说道:“这不是正在商量?可急什么?!”
魏舟倒不是说面子话,他心里是真的认定了这件事该由自己来做。他虽然被大网吸收了不少灵力,但到底也是修行者,从小练习道术,比起秦时这种刚刚一只脚踏上修行之路的生手,成功的几率要大一些。
另外他身上还带着法器,真有什么意外,也比旁人多了几分保命的筹码。
但他是个周全的性子,又素来多疑,一件事总要各种可能性都想到,才好下手去做。完全没想到秦时这小子动作这般
快,话说一半儿,他竟然就出手了。
魏舟心里又是生气,又有点儿感动,酸溜溜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想,秦时平时那么防着他,但关键时候还是会护着他,可他一直死守着所谓的秘术,明知缉妖师处境艰难,却还在那里犹豫来犹豫去。
魏舟心里有些羞愧,决定从这里出去之后,就好好把教授他们道术的事情办起来。
秦时一双手碰到结界,顿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漩涡里,四面八方都是旋转着挤压过来的力量。这力量并不迅猛,但却黏腻地包围了他,一层一层地缠了上来。
明明是这样不容猎物脱身的力量,但以肉眼看去,秦时却觉得结界之上并没有什么异状,仍然是一层透明的,无形无质的东西。
他的手像是搭在了空气上。
秦团子正驮着小黄豆沿着结界的边缘查看,忽然察觉秦时心绪浮动,连忙跑了回来,见秦时这副鬼样子,团子用大脑袋蹭了蹭秦时的腿,悄悄问他,“怎么啦?”
秦时艰难地调动存贮于意识海的灵力,驱动它们进入经脉,沿着平时修行的路线在身体中运行。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灵力的运转也仿佛被黏住了似的,显得十分滞涩。一个周天还没有运行下来,秦时已经累的满头汗了。
直到这时,秦时才明白之前小黄豆说的“灵力好奇怪,翅膀都酸了,要抬不起来了”是什么意思。
不得不说,身为灵物,小黄豆的感官还是很敏锐的。
魏舟和贺知年都有些紧张起来。贺知年想给秦时擦擦汗,又怕自己的举动惊扰了他,走了两步又停住了。
秦时只觉得经脉之中的灵力都被冻住了似的,运行得极为缓慢,为了推动它们前进,他不得不持续地抽取意识海中存贮的灵力。
但输出的多,应该流转回来补充到意识海中的灵力却还被冻在经脉之中,灵力无法按照正常的流程循环起来,秦时开始感到力竭。
秦团子转头将它背上的小黄豆叼了下来送到贺知年面前,嘱咐小黄豆说:“听贺叔的话,乖乖呆着。”
小黄豆不明所以,“你要干嘛?”
秦团子抖了抖身上不存在的毛,“我去帮你爹的忙。”
小黄豆诧异,“爹在干嘛?”
秦团子懒得跟它解释太多,在它看来,小黄豆还是个啥都不懂的小毛孩子,修炼都半懂不懂的,说多了也是浪费口水。
虽然它也没有口水。
贺知年大约看懂了秦团子的举动,他刚弯腰从地上捞起小黄豆,就见秦团子一溜小跑地朝着秦时跑了过去,快到秦时身后的时候,飞跃而起,身体在半空中化成一道流光,尽数没入了秦时的身体之中。
“秦时,”秦时听到秦团子的声音在意识海中响起,“我来帮你了!”
秦时只觉得意识海中多了一团热热的暖流,势如破竹一般涌入了经脉之中,就好像雪地里开过来一辆铲雪车一般,轰隆轰隆推动先前滞涩的灵力往前冲去。
秦时心中顿时一松。
灵力在秦团子的推动下,在经脉中越走越顺畅,
一旦灵力开始在经脉中循环,秦时自然而然的就开始吸收周围的灵力——此时此刻,便是吸收结界之中蕴藏的灵力了。
这个过程也并不容易。
阵法中的灵力自有一套运转的流程,此刻忽然多了一条岔路,吸引着它们过去,自然要有一番抗拒。
秦时觉得,他像是在跟这些灵力拉锯一般。
渐渐的,开始有丝丝缕缕的灵力被吸纳进了自己的意识海中。这是一种秦时辨别不出属性的灵力,温和,并没有迅猛的杀伤力,似乎要比他本身的精神力蕴含更多的能量。
随着经脉流转,秦时吸入的灵力也越来越多。
这个时候,秦时就算心有疑虑,也难以停下来了。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咬着牙将这一股属性不明的力量继续吸入身体之中,随着自己的精神力一同在经脉中运转。
西河口。
师弟带来的随从还在进行殊死抵抗,但那些野兽却在见到狼王发威之后,都老老实实地夹着尾巴逃走了。
野兽天性中就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它们又不是师弟从小豢养的,不过就是被这些人用法术从山林中驱赶出来,临时征用的。
如果师弟这伙人占上风,它们当然不介意跟着这些人占占便宜,但这些人明显已经落于下风,野兽们自然不会跟他们讲什么同仇敌忾的义气,因此胆子小的早就一溜烟逃回了洞穴里,胆子大的就藏在暗处,悄咪咪的打量山下的一场厮打。
樊锵一刀劈翻了一个疤脸汉子,一抬头,就见洛瑛一脚踩在一个男人背后,正从他后心处拽出一柄宽刀。宽刀上染着鲜血,洛瑛却看得面不改色。
樊锵,“……”
果然经常在外面跑的女人,胆气都壮得很。
再看她身后,洛家的随从也都各自拿着兵器,跟师弟的随从打成了一团。这些人虽然没有受过军中的训练,但也都有几分拳脚傍身,一个个不要命地拼起来,竟然也杀气腾腾。
另一边,师弟狼狈地避开狼王的利爪,一低头,又喷出一口鲜血。
他在道术上小有所成,否则不会连魏舟也拿住了。但他这会儿对上的是狼王,狼王乃是陇右一带排得上名号的大妖。他道术再厉害,无奈灵力有限,跟魏舟对上还能拼一把,对上狼王那就没几分胜算了。
狼王玩够了,低头叼着师弟的肩膀来回甩了甩,扔在地上,一只硕大的爪子踩在他的胸前,向下按了按。
师弟面白如纸,嘴角又溢出鲜血。
“说吧,你把人给弄那儿去了?”狼王俯身看着他,猛兽特有的腥热气扑面而来,呛得师弟忍不住咳嗽起来。
师弟内脏受伤,一咳嗽便牵动了伤处。狼王见他嘴里喷出的血沫子都溅到了自己的毛皮上,忍不住就要发怒。
狼王爪下用力,“快说!”
师弟惨叫一声,尚未开口,就听不远处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响,脚下的地面隐隐振荡,随即便听到一个熟悉的稚嫩的嗓音欢天喜地的叫唤起来,“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