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空释养娃记(112)
那猎户看了看两人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的碎银,然后将那银子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真真的。
李马追上了樱空释,看见他抱着这头小狼崽,十分不解,樱空释是个同情心很少的人,用他以前的话来说,这世间所有的生灵,自有自己的天道命数,物竞天择,他不能插手改变它们的命数。
李马道:“你怎么突然想起要买下它,它是头小狼崽子。”
樱空释道:“它是狗。”
“……”李马无奈,“好好好,这是狗……你怎么,你想养着它?”
樱空释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它在向我求救。”
“求救?”
“是,求救。”
樱空释是神族,凡人看不出来他的身份,但是野兽都有趋吉避凶辨别强者的本能,樱空释不管去到哪儿,附近的野兽都会对他俯首称臣畏惧不已,所以他也从来不担心自己有了灵力会惧怕野兽,这世上能伤害他的,只有人。
但是这小狼崽不同,它出生不久懵懵懂懂,还不懂得畏惧是什么,它只能感觉到这附近有个人能力强大,可以保护它,所以樱空释路过的时候,它拼命挣扎,就希望他能注意到自己,能够带它走。
樱空释低下头,眼神变得有些柔和。
那时他堕入人界,心里也是无限绝望,他盼着有人来救他,有人能拉他一把,于是李马就来了。
如果那时不是他将他拉出来,这世上,可能就永远没有一个叫樱空释的冰王,只有一个早早夭折的神界小王子。
李马见他半天不说话:“释?”
樱空释勾起唇角:“是,我要养着它。”
他侧头看他一眼:“应该给它起个名字,叫什么名字好呢?”
“呃……”李马想了想,“你既然说它是狗,那就起个狗狗的名字,我觉得……要不就叫它……”
“叫它小马儿吧。”
“啊?”
“就叫小马儿。”樱空释弯起唇角,眼神十分柔和。
李马本来还在嘀咕,到底这是马还是狗,结果他抬头看见他的神情愣了一下。
少年的眼神干净纯澈,嘴角轻轻的扬着,却少了许多当年的戾气和戒备,蕴着无尽的温柔,李马似乎有许久,都没有看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了。
那一瞬间李马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窍,难得的没有与他斗嘴:“你说叫什么就是什么,嗯,你高兴就好。”
两人将小狼崽抱回去,樱空释前所未有的耐心,他给它洗澡,喂它喝羊奶,小憩的时候就坐在院子里的黄果树下,用脚尖逗着舞狮子一般跳来跳去的小狼崽玩。
只不过每次樱空释叫它名字的时候李马都十分别扭,他听他唤道,小马儿,给我把鞋叼过来,小马儿,来握握手,小马儿,来打个滚儿……
李马觉得,樱空释不是把这狼崽子养成了狗,他明明是把自己叫成了狗。
关键这小狼崽子还十分没良心,李马每天好吃好喝的喂着它,这小白眼狼就是喂不熟,一见他就张牙舞爪,十分凶悍,然而一见到樱空释,就吐舌头摇尾巴,比哈巴狗还哈巴狗。
樱空释彻底成了个纨绔公子,整日游手好闲,赏花遛狗。
他每天都会牵着小马儿出去遛遛,早上一趟下午一趟,还会自己学着给它煮点小食,李马觉得,当初照顾小李马,他可能也没这般耐心。
好吧,他那时没时间。
原本李马对这只狼崽子的醋意还在控制范围之内,左不过是只小畜生,只要它不咬樱空释就好,长大了还可以为他保驾护航,想想就威风,李马更不怕它咬自己,敢咬他的话,他就有理由可以将这白眼狼一顿好揍!
然而有一天李马竟然看见樱空释割破了手指头在让它舔血,李马一个箭步冲上去,把怂头怂脑的小崽子一把扒一边,对樱空释特别生气:“你干什么!”
樱空释很无辜道:“它是狼,我不能真把它养成狗,得让它尝尝血的味道。”
“要吃血市场上那么多活鸡活鸭,哪里就用得上你来喂它!”李马恨不得扒开他脑袋看看在想什么,“你是希望它惦记着你的血,以后趁你睡着把你一口吃了么!”
“……”
“便是以前那头雪狼王,也不见你这么宠着它,你的血能轻易给它们吃么,也不怕折了寿!”
李马一边嘀咕一边扯着他的手,那指头上口子不大,李马将它含在嘴里嘬了几口。
樱空释突然道:“它舔过我的手。”
“嗯?”
“这手上有它的口水。”樱空释话里含着笑。
他最近越来越喜欢逗他,看他急得直跳脚又拿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就觉得十分有趣。
李马却瞪着眼睛道:“要不是它舔过你的手,我会帮你嘬么?不就是怕它嘴里不干净,一会儿感染了伤口。”
李马顿了一会儿,又道:“你一个堂堂神族,万一得了疯狗病,传出去还不得被人笑死!”
樱空释愣了一下。
他想了想:“那你还进了口……”
“呃……”
李马一时情急,还真没想过这事,他眼睛转了转,撅起嘴用手指了指:“要不,你也帮我嘬一口?”
樱空释看着他,李马也看着他,两人静了一会儿,李马撤开了点:“算了,反正我也不指望……”
樱空释突然探过来,在他唇上轻轻的点了一下。
然后他道:“现在好了,要疯一起疯。”
说完他俯下身将旁边围着他跳了半天的小狼崽抱起来,自顾自走了。
李马愣了半晌,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突然一个人傻乐了起来。
正文!(误)6
自从这以后,樱空释便不再处处与李马为难,而李马终日惴惴不安的心,也因为那个亲吻而被神奇的安抚了下来。
他们相处了几百年,李马总是能轻易读懂樱空释的心思,因为他们彼此信任,毫无猜疑。
可是当两人之间有了隔阂,李马就慌了,似乎失去了所有辨别是非的能力,他每天很忐忑,每天都揣摩他的心思,他不知道樱空释心里想什么,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因为他心里乱了。
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态,对于李马来说是种折磨,却也是种成长,过来他们的爱情虽然崎岖坎坷,但是李马始终坚定的相信着,樱空释喜欢他,他永远不会放弃他,然而这段时间的小心翼翼,不断揣测,却让李马切身的体会到,樱空释当初对他的心情。
带着些许讨好,些许卑微,时而因彷徨而失落,时而因欢笑而欢喜。
这是他以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李马以前经常对樱空释说,感情都是相互的,然而有些道理,永远都只是道理,没有亲身体会,便永远理解不了其中的含义。
这二十多年来,樱空释将以前李马给他的照顾和呵护都给了他,而李马,也重新体会了当初樱空释那份爱而不得的心情。
不得不说,命运实在是很神奇。
小马儿长得很快,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就被樱空释喂得圆滚滚肥溜溜,每天撒着欢儿的在院子里抓蝴蝶逮蛐蛐,似乎真的被养成了一条小狗。
夏季炎热,李马豪掷千金,哦不,豪掷百银,每天在院子里和房里摆满了冰。
因为家里还有两个老仆,为了怕被他们看出异样,李马有灵力也没法用,要不然没法解释冰块是从哪儿来的。
两人每天窝在院子里乘乘凉,看看书,逗逗狗,到了晚上,便坐在房顶上吹着夜风看星星。
晚上没人看得见这里,樱空释便停止了幻化的灵力,白衣雪发坐在夜色里,周身晕着浅浅的光晕。
李马指着满天细碎的银砂道:“既然天上有了月亮,为什么还要有星星呢?”
随后又自问自答:“就像这世上有了樱空释,就要有李马。”
樱空释抿了抿嘴:“既然有了李马,为什么还要有小马儿呢?”
李马兵来将挡:“这样它就可以在我忙的时候,帮我陪着你,哄你开心啊。”
樱空释没说话,李马偷偷瞄了他一眼,月色下他尖尖的耳朵透着些许淡淡的红。
樱空释虽然不爱说话,但怼起人来一套一套的,唯有对李马这种张口就来的情话没辙。
一千多岁的人了,脸皮还是这么薄。
李马转开了话题:“还有几天,城外的万法寺有高僧来开坛讲法,到时会很热闹,你想去看看吗?”
樱空释想了想:“但是我听不懂。”
他以前和李马出来游玩,倒也瞧见过和尚念经,但是他们叽里咕噜的念念叨叨,樱空释固然对人界的宗教文化感兴趣,但听不懂就是听不懂,还听得头疼。
尤其是他了解到和尚诵经很多时候是向佛祖表诚心什么的,佛祖就是神仙嘛,然而他自己好歹是个神族,却半个字也听不懂。
李马笑了起来:“讲法和念经不同的,会讲许多有用的人生道理,听一听会有很多收益。”
樱空释弯起唇角:“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师父好像是个道士。”
“活到老学到老嘛,”李马兴致勃勃,“再说了,我又没出家。而且天天闷在屋里,你不觉得烦吗?”
樱空释看了李马一眼,见他满脸都写着出去吧出去吧,明明只在这里呆了一两个月,却像是关了他大半辈子似的。
樱空释也笑了起来:“好,那就去听听。”
然而第二天,两人还是没能出门,一个不速之客的来访,打断了他们的行程。
星旧是在他们一起做早饭的时候突然现身在厨房里的,他一身精致华美的幻术长袍,映着手里耀耀生辉的落星杖,将这间灰扑扑的小厨房衬得格外黯然失色。
“李马。”
李马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他回过头去,只见星旧握着落星杖向他微笑:“你就是这样委屈我们尊贵的王,让他住在这连转身都困难的小房子里吗?”
星旧抬头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连张床都没有?”
“……”
“星旧大人,”李马有些吃惊,随后又高兴起来,“你怎么会来?”
他擦了擦手,给星旧搬来旁边的小木凳,笑着解释:“这里是厨房,当然不能放床,睡觉当然有睡觉的地方。”
星旧坐了下来,他看向樱空释,黑发黑眸的少年看起来毫无平时高高在上的清冷模样,他默不作声的往灶台里添柴火,一张秀美的脸蛋上还有几抹烟灰的黑印子。
星旧温声道:“王,您游玩好了吗,刃雪城的神民们,还在等着您回去。”
“我已经不是冰王了,”樱空释头也不抬,“我已经给你写了禅位书。”
李马有些吃惊:“你……”
他与樱空释重逢后,樱空释对过去十二年的事只字不提,更没有说过他禅位的事情。
星旧微微一笑:“在我的占卜结果里,可从来没有显示过我会当上冰王。”
“再说了,一个占星族已经让臣分身乏术,这偌大的刃雪帝国,我可管不过来。”
“冰族现在已经足够强盛,便是你挥霍无度夜夜笙歌,也能撑上几千年,”樱空释淡淡道,“我不会回去的。”
“……”
星旧一阵无语,他看向李马道:“我长得很像一个昏君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