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空释养娃记(15)

　　樱空释：“……”
　　“还有前天晚上……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练了无影脚，”李马十分夸张道，“睡着了腿劲还那么大！可疼死我了！”
　　樱空释看看他的表情：“现在还疼吗？”
　　“疼！疼得厉害！”李马一本正经道，“得亏我是练了武的，要不然怎么经得住你摧残！”
　　樱空释噗嗤一声，笑得眉眼弯弯。
　　“揉揉。”李马耍赖一般。
　　“不揉。”
　　“那亲一下，亲一下就不疼了。”
　　“不亲。”
　　“……”
　　那时李马与他打打闹闹，只是简短的说了几句，将他习武的艰苦一带而过，樱空释也是到今日才知道，要从一个软乎乎的小娃娃，练成体格矫健的将军，需要吃多少苦，又需要多大的毅力。
　　李马被无尘子守着站了两炷香的桩，下来的时候几乎全身脱了力，然而无尘子只让他休息了片刻，便又开始教他打拳。
　　樱空释看着李马努力的跟着他学，一拳一脚，都十二分的认真，累了乏了，也不吭一声。
　　无尘子说得没错，李马是个有天赋的孩子，可是天赋不能当饭吃，要想成为一个出色的武者，必须得十年如一日的苦练。
　　无尘子将李马的习武课程安排得很好，每一项锻炼时间都不会很长，种类却不少，既平衡了小孩子注意力还不能太长的缺点，又通过许多新鲜不同的方式来帮他打基础。
　　最后的丛林比试项目，李马的动作比前一天迟缓很多，他没有用尽全力，因为他的心已经乱了。
　　他在害怕，他知道那些冰族小孩会在途中用尽各种方式阻拦他，也知道自己会受到他们的奚落和嘲笑。
　　他变得有些犹豫不决，每当他要领先别人一步的时候，便会产生片刻的迟疑，他不知道他们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排挤他，阻拦他，这种对未知的害怕让他的心绪不再坚定，变得左右摇摆。
　　但是那群冰族小孩并没有因此放过他，他们用各种幻术偷袭李马，或是往他的脚下使绊子，直到最后，有两个比较大的孩子，放出了一只雪狼。
　　樱空释原本拧着的眉头一紧，瞳孔微缩。
　　那是一头刚刚脱离幼年期的雪狼，它已经学会了怎样捕食猎物，却还没有能够杀死一个神族的力量。
　　可是要想吓唬一个小孩子，尤其是一个凡人娃娃，绰绰有余。
　　李马听见身后有野兽低吼的声音，他回头一看，只见那只雪狼杀气腾腾的看着自己，冰蓝色的瞳孔带着嗜血的寒意。
　　李马猛的瞪大眼睛，然后回头不要命的跑了起来。
　　四周冰族小孩的起哄声更是热烈和兴奋，樱空释从来不知道，他眼中原本应该单纯无邪的孩子们，竟然还有如此残酷的一面。
　　雪狼和李马中间隔着那片宽大的地网，结实的绳索勾住了雪狼的脚，让它不能极速前进。
　　可是李马看不见它被绳网绊住的情形，他只知道拼命的往前跑，无尘子的话在他脑海中不停回响，不要怕苦，不要怕疼，将他们都甩到后面去！
　　可是他可以吃苦可以忍疼，但是他害怕！
　　李马心里说不出的恐惧和慌张，本能的求生欲让他的体力几乎爆发到了极点，他拼命的跑，不停的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冲到了什么地方，直到一个人拦住他，将他抱了起来，李马不停的挣扎，那人将他抱在怀里，不停的安抚他。
　　李马像只极度恐惧的鸵鸟，他都忘了自己该怎样说话，只得紧紧的抓住那人的衣襟，不停的发抖。
　　“没事了，好孩子，师父把狼赶走了，没事了。”
　　李马不停的颤抖，他没有哭，圆圆的眼睛睁得很大，眼底一片恐惧。
　　他被吓坏了。
　　无尘子摸着他的头，一遍遍的安慰他：“没事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不怕，不怕。”
　　樱空释看着他在无尘子的安抚下慢慢变得平静，原本扣起指诀的右手缓缓松开。
　　他想他明白了无尘子的目的。
　　无尘子在摧毁李马原本信任和依赖的一切东西，然后让他树立起坚不可摧的心墙，一点一点在残酷中变得坚强独立。
　　这是训练一个战士最快速也最有效的做法，可是在这种残酷的训练下，李马也会慢慢失去他的所有天真和热忱，变得残酷又冷情。
　　就像曾经的樱空释。
　　樱空释垂下眼眸，无声无息的离开了。
　　中午李马回来没有吃多少东西，也比平时少了许多话，樱空释看着他草草吃了几口，便说困了，想要睡觉。
　　这个年龄的孩子，正是精力最旺盛的时候，就算再累，也能很快就变得生龙活虎，可是现在的李马不一样，他的精神压力太大了。
　　他就像一根被骤然拉紧的线，被崩拉到了极点，一个不注意，便会断了。
　　晚上李马回来，身上无意外的又添了许多新伤，樱空释默不作声拿来药，李马安静的看着他将自己的伤口都细细的涂上药，等得樱空释将他的裤脚放下来，帮他整理好衣服，李马突然开口说话。
　　“释，如果我练不好武怎么办？”
　　樱空释抬眼，李马认真的看着自己，他的脸上还有一点擦伤，在白皙柔嫩的脸蛋上，留下十分醒目的印记。
　　“练不好，那就不练了，”樱空释道，“没有人规定你一定要成为一个武者。”
　　“可是我念书也不好，师父说，我读书的天分，没有练武的一半，”李马有些沮丧，“那我以后还能做什么呢。”
　　樱空释弯起嘴角：“你还可以做我的小王子啊。”
　　他摸了摸他的头：“不管你会什么，不会什么，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长大。”
　　“那我长大了呢？”李马抬头看他，“你是不是就不会要我了？”
　　樱空释沉默了一会儿：“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有自己想要追求的东西，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那如果我想回家呢？”
　　樱空释放药的手顿了顿：“只要你想，想去哪里都可以。”
　　李马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只觉得心里有许多解不开的疑问。
　　他觉得樱空释很好很好，他很想依赖他，想扑在他怀里，跟他说自己的委屈，可是他又害怕，师父的话让他觉得，他生活在一个没有真实的世界里。
　　他不知道该相信谁，又能信赖谁。
　　“李马，”樱空释站起身，拿来他的小棉袄给他穿上，又给他披上厚实软和的雪貂大氅，“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李马有些疑惑：“去哪儿？”
　　“去了你就知道了。”樱空释对他眨了眨眼睛，然后弯下腰，将他抱了起来。
　　他抱着他出了幻影天，径直从露台上飞了出去。
　　李马哇的一声，声音变得雀跃起来：“我们在飞！”
　　樱空释道：“好玩吗？”
　　“好玩！”李马使劲的点点头，他抱住樱空释，趴在他的肩头，“你好久都没有带我飞了。”
　　以前樱空释刚刚认识他的时候，常常会带着他飞，在山林的上空盘旋，低瞰山间的所有风景，但是自从他们回到了刃雪城，樱空释太忙，便再没有陪他出来过。
　　“你要是喜欢，以后便常带你出来。”
　　樱空释弯着嘴角，带着他向雪雾森林的深处飞去。
　　李马看着他们掠过宽阔无垠的冰原，掠过雪雾森林高低错落的树林，天空下着一些小雪，但是他被樱空释抱在怀里用结界护着，丝毫不觉得冷。
　　在一处树林不太茂密的地方，樱空释轻飘飘的落了地。
　　夜里的森林十分安静，李马赞叹着打量周围的环境，这里的树枝都没有什么树叶，枝头上压着沉甸甸的雪，可是地上却有许多的青苔和不知名的雪菇，它们不畏严寒，生机勃勃的展示着顽强的生命力。
　　有许多明明暗暗泛着淡淡萤光的小蘑菇，像是闪闪发亮的小路灯，将整片森林映得像是童话里的梦境一般。
　　“释，这里好漂亮！”李马赞叹着道，“它们还会发光！”
　　他在白天也见过这些东西，那时只觉得十分寻常，没想到到了夜里，竟然会显得这样美丽。
　　“我可以摘一朵蘑菇吗？”李马看着眼前的一簇小蘑菇，它们圆乎乎的聚在一起，发出柔和的淡色蓝光，对他充满了吸引力。
　　可是李马还记得，娘亲教过他，树林里的蘑菇不能随便采，有些会有很强的毒性。
　　“别摘，”樱空释道，“它们都是小精灵，都有生命。”
　　“哦，”李马缩回了手，蹲下来睁着大大的眼睛打量它们，那柔和的萤光将他的眼睛映得十分明亮，“好神奇。”
　　樱空释牵住他的手，往丛林深处走去：“还有更好玩的东西。”
　　他拉着他走到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那里有一块干净的大石，樱空释拉他上去坐下来，然后吹了一声口哨。
　　李马摸不着头脑的看着他，樱空释也挨着他坐下来：“我们等一等。”
　　李马乖巧的点点头，与他靠坐在一起。
　　不一会儿，丛林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奔跑，然后突然从草丛里猛的蹿出来，落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映着四周小蘑菇的光亮，李马看见它甩了甩脖上光滑柔顺的长毛，仰头嗥叫：“嗷呜——”
　　那是一头体形巨大的雪狼，皮毛雪白光亮，四肢健壮有力，它的声音低沉悠长，体态优美健硕，比李马在白天看见的那只小雪狼，不知道大了多少倍。
　　李马猛的抓住了樱空释的衣襟，条件反射的往他怀里缩。
　　“狼！”
　　他使劲的往他怀里缩，小小的身躯微微颤抖，白天他被那只雪狼追袭的恐惧，给他留下了巨大的阴影。
　　“别怕，它不会吃了你，”樱空释安抚他，不停的拍着他的背，“不怕，有我在呢。”
　　樱空释的语气很柔和，也很平静，奇异般的安抚了他的恐惧。
　　李马在他怀里动了动，过了好一会儿，才拾起一点勇气。
　　他慢慢的侧过头，看见那头雪狼停止了嗥叫，缓缓的向他们这边走来。
　　李马还是有些害怕，但是樱空释握着他的手，又给了他极大的勇气。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头狼向他们缓缓走近，只是轻轻一跃，便跳上了他们坐着的大石。
　　“释！”他紧紧的抓住他的手。
　　“没事，别害怕，它不会伤害你。”樱空释道。
　　那头雪狼走近了樱空释，亲昵的舔了舔他的手，然后在他身边卧下来，盘成巨大的一团，却显得十分温顺。
　　樱空释伸出手，抚摸着它光滑的皮毛，那雪狼微微眯了眯眼，蓝宝石一般的眼睛里全是温和与驯服。
　　李马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一切，只觉得和心里想象的画面相差太远。
　　它看起来很大很凶，可是为什么在樱空释面前却一副乖巧的样子，和白天他看到的雪狼完全不一样。
　　“它是这里的雪狼王，是这片雪雾森林里的统治者，这森林里所有的动物，都臣服于它。”樱空释一边摸着它的皮毛，一边对李马道。
　　李马终于慢慢的坐起身，离开他的怀里，他惊奇的看着它，眼底满是惊叹：“释，它是雪狼王，应该很凶很厉害，可是为什么会这么听你的话？”
　　樱空释微微弯起唇：“因为它是狼王，只尊重屈服强者，如果你没有制服它的能力，便会被它毫不留情的捕杀。”
　　李马赞叹了一声：“释，你好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