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生不熟(66)
“那我再去磨磨齐哥,”于总说,“你也消停不了,别的活儿你帮着分担吧。”
何乐知很痛快地答应了。
领导出去之前笑着问:“现在又不想出差了,是不?”
“是的是的。”何乐知点头。
何工从年初主动要求出差,到后来可出可不出,现在是恢复了从前的出差困难。
主要人现在每天生活都有滋有味的,谁想不开要出差。
何乐知给韩方驰发消息:差点儿出差一周,虚惊一场。
韩方驰看见的时候马上回:别。
乐知:推掉了推掉了。
何乐知之前推进的一个小型变电站的项目在写可行性研究报告,晚上他跑完步回自己那边冲澡换了衣服,回来拎着电脑,在韩方驰的书房加班。
韩方驰把懒人沙发拽到挨着何乐知的椅子,往沙发里一倚,找了本书看。
一个小时左右,韩方驰说:“起来站会儿。”
何乐知答应了声,把一个图粘进去,听话地立即放下鼠标,站了起来。
韩方驰说:“往远处看看。”
“这就看。”何乐知说。
韩方驰的书房里书桌设计在拐角处,身后是两个方向的玻璃。何乐知拉开窗帘,外面正好是小区的东侧,是个小湖,再往远处有座小桥。
韩方驰出去给他倒了杯水,之后也站在窗边看着外面,俩人中间隔着个懒人沙发和一把椅子。
“不出差了吧?”韩方驰问。
“应该不用。”何乐知笑着说,“白天领导往我门口一站叫我‘何总’,我心一紧。”
“别把我自己留在家。”韩方驰转头看了过来。
何乐知的特点就是吃软又吃硬。
平时韩方驰提要求行,软下来商量就更是不想拒绝。
虽然知道他这么说是因为现在韩知遥在,可韩方驰这么看着他说这样的话,何乐知只想如果于总再过来说,他一定要拒绝得更坚定。
韩方驰又补了一句:“如果不影响工作的话。”
“不影响,”何乐知笑笑,“不留下你。”
休息一会儿之后接着写报告,韩方驰就倚一边看书。
韩方驰腿长,懒人沙发又矮,为了不窝腿,他都是伸直了或者随意地敞着坐。
何乐知干了会儿活后暂停,站了起来。
韩方驰在椅子旁边坐着,沙发和他的腿等于把何乐知关在了里面。
“我想出去。”何乐知站着说。
韩方驰眼神都没从书里抬起来,坐那儿问:“干什么去?”
“想去厕所。”何乐知笑着轻踢他沙发。
韩方驰无动于衷,“不让。”
“那怎么能让啊?”何乐知手指在韩方驰膝盖上敲了敲。
韩方驰说:“自己悟。”
何乐知被他的装模作样逗得笑起来,只要一迈或者硬挤根本拦不住,可何乐知还是配合地弯下腰。
“麻烦开个门让我出去吧。”他眼睛弯弯的,跟韩方驰平视着,商量道,“谢谢方驰。”
何乐知这么轻飘飘地叫“方驰”,那商量什么都好使。
韩方驰掀起眼瞥他,把腿收了收。
何乐知从边上出去,想起高一他俩同桌那一年,韩方驰坐在他外面的时候,他出来进去韩方驰从来不嫌烦,他只要一站旁边韩方驰就站起来了。
现在出去还得哄。
何乐知走出门之前回头看了眼韩方驰,韩方驰还在那儿看书。
一本正经的真好玩。何乐知想。
第48章
韩知遥晚上回来何乐知还在加班,开门进来见客厅没人,扬声喊:“哥?乐知哥?家有人没?”
“在。”何乐知应了一声。
韩方驰从书房出来,问:“回来了?”
“回来了。”韩知遥换鞋进来,走去书房门口,问何乐知:“乐知哥在干什么?”
“在加班。”何乐知朝她笑笑说。
“你也加班啊?”韩知遥回头问她哥。
“没有啊。”韩方驰说。
韩知遥问:“那你跟着在这屋干吗?”
何乐知在里面笑了一声,韩方驰说:“我看书。”
“真爱学习。”韩知遥竖了下拇指,“不愧是我们家最优秀的孩子。”
韩方驰屈起手指敲敲她头顶,“少跟我阴阳怪气。”
韩知遥这周能休周日全天,周六晚自习也可以不上或者少上一节,全凭自愿。
自愿的话就等于放学了。
韩知遥之前答应了不惹事,说到做到,连少上的晚自习都没乱跑或者谈恋爱去,下午放学直接回家了,回来时那俩哥都到家了。
晚饭后韩知遥穿着睡衣,趴在沙发上玩手机。
韩方驰问她:“明天回家吗?”
韩知遥抬头看他,韩方驰改口重说:“明天有需要回家取的东西吗?”
“没有。”韩知遥又把头低回去,食指慢慢地在手机屏幕上滑。
韩方驰“嗯”了声。
何乐知本来在书房加班,后来把电脑端出来,坐餐桌那儿。
三人各干各的,客厅里最有存在感的就是何乐知敲键盘和鼠标的声音。
过会儿,何乐知听见韩知遥问:“我可以先不回家吗?”
语气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但还是能听出来她有意藏起来的那一点小心。
“当然可以。”韩方驰说,“住到你不想住为止。”
韩知遥问:“会不会让你们觉得不方便?”
“不会。”何乐知在餐桌那边说,“你在我觉得特别有意思。”
韩知遥坐起来,盘着一条腿,另一条腿垂在地上,说:“我一想想我回去了妈没有表情的脸,好像看我一眼都闹心,我就觉得我喘不过气,我好像挺该死的。”
何乐知敲键盘的动作一停,韩方驰也抬起眼。
“我在家就只想在我房间待着,我一出房间就觉得自己碍眼,在被瞪着。”韩知遥说,“哥你小时候有过这种感觉吗?就是……就觉得自己多余,并且很烦人,我不应该被生下来……你应该没有。”
韩方驰认真地思索两秒,说:“你刚出生那段时间,还是个小婴儿的时候,有一次你睡着了,妈也睡着了,你突然哭了,我想给你拿你那个安抚奶嘴儿,妈睡蒙了,一睁眼以为我要给你喝水,把我手打开,怕我呛着你。我当时一点没当回事儿,我还把它捡起来拿去洗洗,回来又塞你嘴里。我根本没放心上,那时候我都挺大了。”
韩方驰说到这儿笑了下,跟韩知遥说:“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到现在每次有人在我旁边拍手或者干什么,一有类似声音,我总能一下子想起当时抽我手背那一声特别响。”
韩方驰表情有点不好意思,跟韩知遥强调:“这是个秘密,韩知遥,要不是你说自己多余我这辈子不可能跟别人说,你也给我闭好嘴。这是你哥青少年时期的一点矫情,就是想告诉你,我这么优秀都因为你被抽过手,你还多余?咱们家谁都不多余。”
韩知遥都听愣了,因为韩方驰从来不会聊这些,他一直跟个标杆似的立在那儿,他们年龄差得多,也不可能聊到一起去。与其说是哥哥,不如说半个家长更合适。这会儿韩方驰说起这事,加上他那不自在的表情,在韩知遥这里就有种人设崩塌的反差感。
“她肯定不是故意的。”韩知遥过了半分钟说。
“当然。”韩方驰说,“睡蒙了,带你特别累,你消停不了一会儿。”
“我平衡多了。”韩知遥笑起来。
“你想她就一个人,咱们家三个孩子,各有各的性格,不可能面面俱到。”韩方驰说,“有顾不到的只能咱们自己消化一部分情绪。”
“你在委婉地对我说教。”韩知遥跟他说,“这要不是在你家我不会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