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不出再见(19)
“景池?!”
阳光大好,那人逆着光,他一时没辨认出,又侧头看了一瞬。到看清的那一刻,微颤的眼眸和唇一齐微张。
“望晴?”周景池遥遥看着那张有些陌生但又熟悉的脸,问道。
细细凝望半刻,确实是何望晴不错。
他犹记得高中三年,自己有两年半都和她同桌,多亏她也并不在意自己的眼睛,所以高中生涯中两人称得上十分相熟。
他朋友向来少得可怜,而何望晴恰好是其中一个。
可当年毕业晚会KTV里那一闹,两人断联六年有余,没想到还能在这儿遇见。
周景池反问的话一出,刚才还战战兢兢,不敢相认的何望晴总算绽开熟悉的笑容,激动开口:“真的是你!我刚刚还以为认错了!”
老友重逢,周景池放在楼层显示屏的注意力也转移开来。
“好巧,你在这——”
询问的话语还未完全,他被面前开心到飞起、张开双臂扑过来的何望晴狠狠撞了个趔趄。
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周景池费力才稳住身体,何望晴还在肩旁笑着,他隔着单薄的衣裳感受到环绕腰间的手。
一如高中三年生日的拥抱,周景池不觉有何唐突。
他礼貌地轻轻回抱。
“怎么瘦了这样多?”何望晴关切的话语和电梯门打开的声音一同在耳畔响起。
周景池自然侧头看去。
正正对上看完腕表抬头的赵观棋。
【作者有话说】
棋子:(不可置信)(难以接受)(无法理解)
Ps:以上心理活动皆发生在0.001秒内
[大家可以多多发言呀,剧情啥的都可以!后天继续~]
第12章 欲言 又止
相拥的两人在电梯口密不可分,赵观棋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攀上那双回抱肩膀的手臂。
周景池微屈着身子,任由一个长发如瀑的女生抱着。
“你怎么回来了。”周景池从久违的拥抱中抽身。
“怕你找不到地方。”赵观棋放下停滞在空中的左手,眼神流落四下,最后还是看向了转过头来的何望晴。
沉醉在重逢喜悦中的何望晴后知后觉望去,还是一副甜美笑颜。
“赵总。”她微微颔首示意,看着两人的来回打量,又侧头问周景池:“你们......认识?”
周景池心虚一笑:“刚认识的......朋友。”
字斟句酌,犹豫盘旋。简单到无需挂怀的两个字还是缀上了外人听来隔着天堑银河的修饰。
煎熬回顾之下,周景池对这段友谊作出惭愧评价。他不欲也不敢和赵观棋扯上太过密切的关系。他怕的东西实在太多,怕徒生事端,怕被人上纲上线。
最怕给无辜的人带去无缘由的烦恼。
没体察周景池的无措尴尬,也没空顾虑何望晴的问好和疑问。电梯门在三角茫然无缘由的对峙中再次内闭,直到赵观棋伸手掌住几近闭合的电梯门。
“下楼,开会。”扶着门,赵观棋毫无波澜。
不知是对周景池,还是何望晴。
不过恰好两人都是与会人员,互视下,便双双踏进电梯。
电梯宽敞,四下都是精致的雕花装潢和通铺面镜。
周景池在赵观棋身后两步的地方驻足转身停留,何望晴跟着他在身旁站定。
四下紧闭无风,赵观棋破天荒地再次缄口不言,一如昨晚车厢内的景象。气氛怪异,徒留何望晴身上散发的阵阵橘香。
电梯楼层跳动迅速,赵观棋低头在手机上专注一阵。几秒后,周景池身侧口袋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垂头看去,屏幕上是推来的医生名片。
猛然抬头,周景池张嘴,却被电梯到达的提示音打断。门开,赵观棋提步走出,周景池嘴边的话语再次掉落当场。
一瞬后,周景池紧随其后,侧身替在场的唯一女士掌住了电梯门。
目睹何望晴提着包走出。赵观棋停驻在不远处的腿先人一步,消失在转角。
周景池放缓脚步,努力顺应踩着高跟鞋的何望晴。日头被偶来的云层遮挡,渐阴渐明中,两人并肩朝着会议室走去。
“最近还好么?”何望晴开口寒暄。
“挺好的。”周景池低头盯着鞋尖,“你呢,怎么回来了。”
“唉,还不是家里催婚。”何望晴语气难掩烦躁。
高跟鞋的声音敲在地面上,节奏清脆。周景池侧头看去,却是一双秀眉拧在一起的懊恼模样。
他知道何望晴不是月池人,高中也只是因为借宿才就近在镇上的高中上学,高考之后,恰逢她父母调任回本市,自然而然就回市里去了。
加之两人当时不欢而散的最后一面,周景池只在同窗口中得知,她后来去了临海的一所大学读环境设计。
“这么早就催你了?”周景池记得她只比自己大一岁。
“你也很难理解是吧,他们恨不得我立马在市里结婚生子。”何望晴边走边抱怨,“天天念叨的,听得我耳朵烦,继续下去我感觉马上就要神经衰弱了......”
“所以朋友介绍月池这边碰上景区开发,加上少数民族风情有潜力。外头来了新建度假村的项目,我立马就跳槽了。”
周景池虽然没有被催婚念叨的同款经历,但仍点头表示理解。转过最后一个转角,何望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你呢,有结婚打算没有?”
周景池控制步伐的腿顿住,缓缓摇头:“没想过这些。”
两人步伐再次趋于一致,在四下交谈和脚步声中抵达会议室门口。
前后门都大大敞开着,周景池极目内望,无获而归。
正打算从后门进去再看看,手肘被忽然拽住。
何望晴仰着头,晃了晃手机:“联系方式还是加回来呗,班长。”
一句班长,似把两人距离霎时拉近。周景池无奈笑笑,念了自己的号码,又扫完微信二维码,何望晴捉着他胳膊的手才放下。
“被催婚的话记得喊我,我这有话术宝典。”低头摆弄手机的何望晴热心发言。
周景池恍惚愕然,看来六年能改变的东西实在太多,就像她还丝毫不知情,自己现在已经无需担心此类问题。难言的取向是一方面,单薄的户口簿是最终答案。
六年前,两人红着眼告别时,何望晴还刚吃完他带来的,母亲炸的、裹着黄豆粉的红糖糍粑。六年后的现在,重逢后的何望晴一如既往地关切热情。
隔阂尚且会随着时间和成长消逝。但变故和悲痛永存,此刻他已是孑然一身,这是不能感同身受的处境。
可惜他从来不是愿分享悲痛的人,不然也可以拉着手叙旧,平摊外人看来巨大的不幸和痛苦。
“别发呆啊。”何望晴用手肘碰了碰周景池,“我俩名字挨在一起呢。”
顺着手指的方向,周景池看见了立在桌上的名牌。
与会人员陆续到场,落座后,环顾四周,他发现偌大的会议室,自己只认识身侧的何望晴。
另一个认识的人还迟迟未出现,周景池放弃张望,低头抠弄着桌上的茶杯。
出神中,堂内的嘈杂声渐趋沉寂。
赵观棋在助理的陪同下从前门走进,在主位落座。
周景池察觉到隔壁传来的笔尖戳动,后知后觉抬起头来。
堂内阳光大好,巨幅玻璃窗采光极佳,四下阴鸷都无处可避,明亮却不刺眼。未戴帽子,周景池还是被大亮的天光刺得有些难以适从。
主座,烟灰色西装跋扈地闯进眼底。
侧头听助理耳语的赵观棋身形挺拔,五官深峻。
胡乱摆弄茶杯的手结结实实怔愣住。某种陌生的熟悉感跨越大半个会议桌迎面扑来,周景池不合时宜地想起,夜蚊翻飞、一片朦胧下那张辨不清成熟与否的俊朗笑脸。
不得而知多久的出神打量中,耳边话语似夜蚊聒噪,存在但毫无信息度可言。
经理照例说着前一周的整体工作情况,周景池还望着,丝毫未挂心自己面前空空如也的桌面,和无所事事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