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不出再见(56)
赵观棋低头看了看手上的上门礼物,想起那通电话来,没好气地说:“我又不认识你那个弟弟。”
“说什么呢。”周景池关上后备箱,“是你要跟着来的,别乱说话。”
周景池走在前头,在一扇画满歪歪扭扭粉笔涂鸦的黑色双开木门前停下来。赵观棋拽住他衣角:“喊奶奶还是婆婆好啊?”
“随你。”
周景池敲响门,赵观棋在后面又是扭扭脖子又是伸伸背膀,最后掬起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
门从里面打开,预设的婆婆一米五视线只出现了一方肩膀。
猛地抬头,门里的人与赵观棋率先对上视线。
笑容收敛,赵观棋歪歪头,那人却先撤开眼睛,一双手直直捞起门槛下的周景池。
“景池哥,你...你们来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周景池替赵观棋拉开一个凳子,随即坐在身边才说:“来得突然,等会儿还有事情要走的。”
他往里面张望了几眼:“奶奶呢?”
“队上办白事,她上去帮忙了。”
“这位是...?”
“噢!”周景池才想起来没有介绍,立马将板凳搬开一点,露出后边的赵观棋来,对他说:“我朋友,赵观棋。”
“观棋哥好。”
周景池又对赵观棋说:“陈辽,之前和你说过的。”
“小陈好。”赵观棋笑道。
陈辽有些腼腆地点了点头。周景池照常问了些生活方面的情况,后面才谈到学习。陈辽像等了很久似的从书包里翻出来上学期期末的成绩单。
高中的成绩单一向是总表,班上将近六十个人。各科的分数、单科排名都在上面。周景池接过来摊开看了看,陈辽的名字仍旧是惹眼的第一位。
“你英语提升很快嘛。”周景池夸他,陈辽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他摸了摸脑袋,说:“你之前给我的笔记很管用。”
“都这么多年了还管用呢?”赵观棋没忍住发问。
周景池用手肘捅了他一下:“英语英语!英语能变化到哪里去。”
这时候电话响了,赵观棋咂咂嘴,自觉没趣地出去接电话。
刚放到耳边,韩冀的声音传出:“周景池人呢???”
“找他你给我打电话干嘛。”赵观棋一边看着里面交谈甚欢的两人,一边拔花坛辣椒苗旁边的杂草。
“哟,你吃炸药了。”韩冀直言不讳,“又吃上什么无名飞醋了,真替你伤心。”
“你这几天不是加班加点抓住机会黏在他身边嘛,找他找你有啥两样。我可告诉你,他今天开会没来我要扣你工资的。”
“你还扣上我工资了。”赵观棋不耐烦,“有事发微信。”
“哎哎哎,真吃上醋了。”韩冀来了精神,“咱周顾现在在干啥呢?”
赵观棋抬眼瞥过去,讪讪道:“跟人看英语资料呢。”
这一说不要紧,倒让韩冀隔着手机想起去鱼庄吃鱼那天来。
那天选好的和鱼庄在上游的一个村庄,是本地一对夫妻开的,味道与口碑具好。韩冀打听到还可以小住包天钓鱼,吃鱼就由老板负责,当然免不了一个劲撺掇大家和他一起住上边,美其名曰——采风,为度假村服务升级添砖加瓦。
车里,陈书伶第一个婉拒,她周五下午就该回市里上学了。赵观棋也摆头,度假村刚开业,各方会议和采访都忙不过来,加上操心一些工作之外的事情,哪儿还有闲心跟韩冀俩折腾。
这下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周景池身上,韩冀开着车,从车内后视镜里看向后座:“周顾,他们享不了这个福,你和我一起呗。”
心里挂着事儿,车都拐过两道弯,周景池还保持着侧头看窗外的姿势。
“周顾!”韩冀等着急了,声音骤升:“我说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兜着事儿似的,休息日耳朵也不上班了。”
韩冀没忍住吐槽,自己任劳任怨当着司机说个话被接连拒绝两次就算了,问到周景池身上还被当空气。
他也是实话实说,这几天身边熟悉点的人都因为开业跟打了鸡血似的。唯独赵观棋兴致缺缺,游戏也不上线了,歌也不乐意唱了,大晚上还在他那大几万的破电脑上敲敲打打。
韩冀当时也凑近瞥了眼,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给他整紧张了——赵观棋大晚上觉也不睡,搁电脑上看英语文献。
当时他就惊叫出声,怒问:“我靠!你要读研究生啊?”
“我求你别啊!我爹要知道了更要拿你勒令我了,你知不知道我求了108个菩萨才顺利毕业......”
“你根本不懂论文有多难写。”韩冀深恶痛绝,“我那阵子被分到那个恶毒文学老太婆手里,初稿他妈的改了二十多次,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你懂吗?!”
“你根本就不懂,你只知道天天看你那破手机......”他罕见地严谨起来,“还有那个根本不正眼瞧你的直男顾问。”
赵观棋瞥他一眼:“没见你文学素质高到哪里去。”
“哦,不止文学。”他拍开韩冀按在关机键的手,“英文也是个文盲程度。”
停顿好一会,赵观棋转过头严肃补充:“还有,他眼里可有我了。”
“哪里有你?”韩冀故作沉思状,看向赵观棋彼时空无一物的脖颈,“嘶——也不是没有你。”
“之前不送你一身蚊子包么?”
哪壶不开提哪壶,赵观棋现下有太多要操心的事情,懒得跟他计较,转头继续看文献,慢悠悠开口:“我好歹抱到了。”
“抱到了又怎样,又不是——”韩冀紧急刹车。
“又不是什么。”赵观棋不饶人,“你自己心思龌龊,别往我身上搁。”
此话一出,韩冀想起那天的光景,立马反击:“你特么的脖子上红印儿跟第三次世界大战似的,谁能不想歪啊?”
“什么我心思龌龊,我tm还寻思周景池属蚊子的呢,这么会嘬。”
他逻辑回笼:“谁知道你俩大半夜还去看月亮。”
“闲得蛋疼。”
韩冀才不懂什么一见钟情,当天灌完酒看着赵观棋把人带走,第二天一大早又碰到急吼吼要出门的赵观棋,脖子上散布四处的红痕跟第三次世界大战似的,任谁看了也会想歪。
结果周景池缓过神来答应上去吃,赵观棋又立马改口答应了。四个人吃了顿半自助的全鱼宴,只不过没顺韩冀的意,只待了一下午就回去了。
想到这,韩冀哈哈大笑起来:“你、你把你看的那些个文献也拿去一起看。”
“不能做默默奉献的雷锋。”韩冀讥讽他,“得表现出来,不然别人比你会说话,比你会唬人,周景池被哄走了怎么办?”
“到时候你看一万篇心理疾病文献都白搭。”韩冀笑他不懂爱情,“我跟你说,像他这种不谙世事的小白脸最容易被骗了。”
赵观棋任由韩冀笑完,半晌才说:“他谈过恋爱的。”
“高中。”他补充,“初恋。”
“什么?!”韩冀大惊,“他别扭成这样还能早恋?”
“难为你替他打架了。”韩冀若有所思,“我怎么觉着,你要是说出口,指不定也能像他初恋那样打动他。”
“你别扯淡了。”赵观棋垂头看杂草,想起自己被拒绝的存钱罐,“我和初恋怎么可能一样...”
“哎呀!生不逢时啊你!”韩冀痛心疾首,“合着他跟人亲嘴的时候你丫还是个初中小屁孩呢。”
倒是没有再反驳,赵观棋认真思索,回想起纸条上泛黄的落款日期。
“确实。”他望向桌旁的周景池,对电话那头倾诉:“那天是我生日。”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