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重启后,人人都以为我是幼崽(14)
他一边皱着鼻子,一边用手指摩挲着下巴血痕。
摸着便刺痛,鼻子越皱越紧。
特别像生气的大型犬,长长嘴筒子忧郁地合紧,鼻子皱出深深的纹路。
上一世的蔺闻惜是在那时候,起了一点和他聊天的心思。
他看着剃胡子很不小心,给自己留下伤痕的漂亮青年,扯动嘴角,低声说:“小心一点。”
冬霁抬眸看他。
他的下巴冒出一颗鲜红血珠。
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珠如同星辰。
他错愕的,颇为局促地抿唇笑了下。
看起来是十九岁的冬霁解释说:“我第一次用剃须刀,不太熟练。”
彼时,蔺闻惜以为他是尴尬,亦或真的是第一次用“剃须刀”——他去浴室看了下,冬霁用的剃须工具很老式,并非现代科技的,不会刮破皮肤的电动剃须刀。
老式理发店的刀片,可以给客人刮眉、鬓、须的锐利工具。
蔺闻惜没想太多。
他在不久后。
指的是,他们关系越来越好,可以称兄道弟的不久后。
蔺闻惜给他买了一台新型智能电动剃须刀,号称绝不会将皮肤刮破的男士友好款。
……
冬霁注意到蔺闻惜眼神恍惚。
他摸着光洁的,没有受伤的下巴,有点得意地翘起嘴角,心想,给自己刮了十年的胡子,他早已经不是那个还不适应成年躯体,被成年人躯体各种自然生理反应吓得炸毛的“小冬霁”。
他想炫耀自己剃得特别好的下巴。
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做。
现在的“蔺闻惜”和“冬霁”的关系并不到可以熟悉得开玩笑,夸奖胡须剃得干净整洁的程度。
他掩饰掉失落,若无其事地冲蔺闻惜道:“多买了一把电动剃胡刀,有需要请自用。”
蔺闻惜慢吞吞地:“好。”
冬霁心满意足地拿毛巾随意呼噜两下脸。
他一点也不顾忌自己的“漂亮长相”,手法粗糙,毫不爱惜,重重搓脸,把脸搓得热乎乎、红通通,然后,舒了口气,觉得终于洁净,懒洋洋地靠在室内椅子上,开始折腾自己的“自媒体账号”。
黑白分明的眼珠,边界明显。孩童才有的白眼仁被屏幕印得发蓝。
冬霁专注着扮演着“青春男大人设”。
蔺闻惜心知肚明:冬霁现在是在演戏。他并不感到被欺骗,只觉得怜惜与可爱。
正在此刻。
心腹林昉:【老板,蔺楚熙安排的那位年轻人他真的不会对你起什么坏心思吗?】
这坏心思的定义可就大了去了。
往小了说,倘若企图将关系升级为暧昧,这同住关系够他趁着老板不备,做出各种暧昧挑逗的举止,诱引蔺闻惜。
更有甚者,拍下一系列不利于蔺闻惜的照片进行事后威胁等。
往大了说,他们吃住一块,饮食上很可能被恶人抓住机会,下点毒药……人命关天!
林昉毛骨悚然。
他不想老板被一个漂亮清纯男大哄骗。
他对蔺楚熙的手下毫无好感,提醒老板时,情不自禁地带上个人情绪:【万一他在房间里装点摄像头,拍点东西……】
蔺闻惜不以为然。
【都是男的,有什么值得拍?】
林昉欲言又止,【……您弟弟就喜欢男的。】
意思是,同住的环境可能会让男人的贞操岌岌可危。
这话不能说,太过露骨。
林昉忍下。
蔺闻惜:【不会,他心思单纯。】
这种信赖源于上一世的记忆。
蔺闻惜确信,冬霁从没有对他有过暧昧心思,当然,他亦是如此。
他们的初识相遇太过纯净澄澈。
此后,半年相处,感情深厚,渐如家人。
“家人。”蔺闻惜咀嚼着这个词,他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冬霁身上,越咀嚼越觉得苦涩。
重生后,他早已下定决心,要将冬霁看作自己的家人。
冬霁还没做任何对他不利的事。
他们不会再走上前世的旧路,他们会成为最好的家人——等等,上一世他喊他“蔺大哥”,这一世,蔺闻惜拧紧眉头,他的年纪比冬霁大那么多,恐怕不能再叫“大哥”……
还没等脑子想出个准确答案。
【万一他趁着同居,给你下了什么药呢?】
【或者哪天,趁你熟睡,给你来一刀呢?】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林昉又发消息。
蔺闻惜看到消息框中,对方不断在输入的状态。
显然,心腹有许多想劝说的话。
蔺闻惜的前一句回复看起来好像是“已经被漂亮清纯男大迷得找不到北”,满嘴“他很单纯”这类深陷其中的话。
林昉着急。
蔺闻惜淡定。
他安抚道:【我心里有数。】
关掉与心腹聊天的消息框。
年长者凝视着冬霁,温柔地想:冬霁年纪小,但也不是笨蛋,他不会替蔺楚熙做任何对自己不利的事。雇凶杀人这类的活计,他根本不会考虑。
初时相遇的冬霁很单纯。
蔺闻惜坚信,冬霁是在后来蔺楚熙的影响下,变得腹黑心机,圆滑老道,下手狠戾。
他还是个九岁的孩子,学习的对象只有蔺楚熙这成年人。
成年人不做好表率,孩子自然会学坏。
蔺闻惜早就将冬霁前后的反差不同归根于“蔺楚熙”。
他听到冬霁小小地“耶”了一声,扭头看他,朝他绽开一个明亮的笑容。
“我把之前的视频素材整合剪辑了,你要看看吗?”
蔺闻惜一句都没说,轻车熟路,如上一世那样,大步走到他身边,给他提供视频剪辑上的建议。
末了,剪辑结束。
年轻友人将视频上传发送平台。
他伸着懒腰,光洁白净的下巴骄傲地翘起,年轻的、青春活力的孩子才会有的生机勃勃。
那样耀眼夺目。
蔺闻惜被晃了眼,他匆匆收回眼神,按捺住胸口温柔卷动的情绪。他重新点开林昉的信息框,果然看到心腹忧心忡忡发来:【老板,您必须小心。】
【您人在外地,我没法帮忙。】
蔺闻惜进了浴室,他眸光落在冬霁新买的电动剃须刀上。
他定了定神,望着镜子中胡子拉碴的自己,拾起全新的电动剃须刀,按着清理步骤,对镜专注,清理下巴。
最后一步,用冷水泼去下巴泡沫。
冰冷袭面。蔺闻惜骤然想到一件被自己差点遗忘,隐匿在记忆深处的碎片。
冬霁其实“伤害”过他。
蔺闻惜逐渐恢复精神健康后,他已经能够很好地打理自己,将自己收拾得干净清爽。与之相对,是冬霁虽然清俊漂亮,间隔数日,下巴总会出现的细微伤痕。
蔺闻惜不动声色。他体贴平和,没多问冬霁是不是没有父亲、年长男性教导如何清理胡须。
他故意留了一周胡须。
成年人的胡须蓄起轻松容易,几天不剃,像个野人。
然后,蔺闻惜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剃了半边,故作犯了情绪病,手指发颤,请求冬霁的帮助。
他口述着剃胡须的技巧,让他帮他剃掉剩下半边。
冬霁笨拙地拿着老式刀片,不安地呼吸,帮他剃掉那一半。
他不小心划过他的下巴,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痂。
冬霁愧疚得几天没敢看他。
……
蔺闻惜对着镜子中的自己,拧了毛巾用力擦擦脸。
那一道伤是冬霁唯一一次在“肉/-体”上“伤害”他。
刀口太过容易愈合。
不出几天,血痂脱落,没留痕迹。
杀伤力还不如后来冬霁在各个场合中对他说的刻薄、辛辣、冷淡的嘲讽言语。
因此,蔺闻惜忘记了。
他平静地沉默,久久,喟叹,想:冬霁在出租屋里对他做过的,伤害他身体的行为,只有刮破他下巴这一件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