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重启后,人人都以为我是幼崽(21)
蔺闻惜迅速回复:【等你下车,我们聊聊吧。】
地铁到站。
冬霁刚出站没多久,蔺闻惜拨来电话。
他接通。
年长者的呼吸声在电话那头清晰,他好像很疲惫,又好像很伤心,轻声说话,哄小孩一样的口吻。
“冬霁,你是不是听蔺楚熙说了?”
冬霁背着书包,往校门口走。
他答:“是。”
蔺闻惜刚想说什么。
他骤然听到年轻友人开口:
“对不起。我是蔺老板安排在你身边的……”
冬霁承认自己在出租屋里偷走他的机要文件,记下他给的人名清单。
“对不起。”
冬霁为重启世界的蔺闻惜道歉。
可冥冥之中,他也想向上一次任务的蔺闻惜道歉。
想说对不起,他为了完成任务不择手段,哪怕到死,都没有说出一句对不起——蔺闻惜对他特别好。前五年,明明被他骗过数次,可只要他开口一次,软弱声称自己是受到蔺楚熙胁迫,不得已为之,蔺闻惜总会心软,放过他。
他靠这样的招数骗过蔺闻惜四次。
都说事不过三,蔺闻惜给了他四次机会。
再之后。
就是蔺楚熙被判入狱。
他不再以软弱嘴脸示人,换了冷淡漠然的面孔,森*晚*整*理与蔺闻惜争锋相对,几次不落下风,几次险胜一筹……
蔺闻惜喉咙发涩。
他听到他说:“我很抱歉。”
蔺闻惜想,一个孩子在向他道歉。
一个九岁的孩子,被迫踏进成年人利益场合的稚童——在向他道歉。
他又想哭又想笑。
最后,他红着眼,滚落下泪。
第14章
冬霁跟着人流奔走,他有一刻的茫然。电话那头,蔺闻惜短促地、紧紧地呼吸几瞬。
像是泣音。
这是冬霁极其陌生的,属于蔺闻惜的情绪波动。
上一次任务。
冬霁只见过蔺闻惜遭遇背刺后的崩溃,夹杂着撕声力吼,充斥着成年人的悲痛愤怒。
教养极好、性格温和的蔺闻惜试图控制自己,可他还是忍不住,被背叛的怒火肆意汹涌。
成年男人将出租屋桌上的对象用手臂一扫而空,瓶瓶罐罐,砸落地面,发出沉闷的响。
年长者瞪着他,哑声质问,喉头滚动。
『冬霁』只能回望,掩饰对象跌落声响带来的强烈、震颤、深深的畏惧。
他面无表情,冷眼旁观,保持着反派人设该有的讥诮与嘲意。
彼时的『冬霁』,看起来并不为蔺闻惜的痛苦感同身受。
他绝情冷淡,唯利是图,是个不折不扣的坏蛋、骗子。
最终,是蔺闻惜疲惫地,气馁般,痛苦地看了他最后一眼。
然后,摔门离去。
这是主角和反派半年温情裂变后的首次争吵。
……
主角没有那么轻易落泪。
大多男频小说塑造的刻板人设如是说。
冬霁对“蔺闻惜哭了”的事实非常陌生。
他从没有见过他哭。
以至于,这一刻,愣了,慌了。
“蔺大哥?”太过慌张,脱口而出的称呼往往最为真实。
冬霁听到电话那头,年长者声线沙哑,低低开口,“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如果不是蔺楚熙,你不会掺和到这些事里。”
气氛沉默。
蔺闻惜并没有将自己“重活一世”的真相吐露——他考虑颇多,现在蔺楚熙已经知道从冬霁这获取的消息虚假,他势必要作出反应——蔺闻惜需要保留自己在商战中的优先权,让自己的优势在后续发展中得到发挥。
他必须要利用“重生”的信息差,将冬霁从蔺楚熙这个混蛋手里抢回来。
于是,蔺闻惜说:“我看到你的第一眼,便猜到你是蔺楚熙……安排的下属。”
冬霁恍然。
他轻轻地碾了下脚,垂头丧气。
真糟糕。
这显得他这个“重来一次的任务者”很笨。
回主神空间时,他都不好意思和其他任务者说。
还好没有系统,倘若它在,它一定会严厉地责怪他。
蔺闻惜听到冬霁的呼吸声。
具象化的,小狗怏怏不乐的、厚厚的、闷闷的呼吸声。
“是哪里露馅了吗?”
很快,怏怏不乐转为好奇专注。
听这意思,是想补缺补漏,避免下次出错。
蔺闻惜:“……”
“不,和你没多大关系,”蔺闻惜不想让冬霁插手他和蔺楚熙的事情,只说,“蔺楚熙此前有过类似的安排。”
意思是,美男计。
蔺楚熙不止安排过一次。
冬霁站定在校门口。
燕宁大学。
校门的金匾在天光下闪闪发亮。
他听到电话那头,蔺闻惜开口,“冬霁,虽然我们的认识出于蔺楚熙的‘骗局’,可我……真的很喜欢你。”
冬霁沉默。
他背着书包,书包里塞着蔺闻惜给的鸭舌帽。想到这,他咽下了想说的“所以你是抱着欺骗的目的对我好吗?”。
冬霁没资格说这句话。
他只能说,“我到学校了。”
蔺闻惜愣住。
紧随其后,年轻友人清声道:“我要先去忙复学手续。”
蔺闻惜没来得及说后面本打算阴阳怪气蔺楚熙的坏话。
他紧张得像是他自己要办理复学手续,“需要帮忙吗?我在燕宁校内有认识的朋友——”
“不需要。”冬霁回。
蔺闻惜从中听到几分紧绷与隔阂感。
他开始头晕目眩。
酸涩涌上心头。
蔺闻惜怔怔地听着那边电话挂断。
林昉不安地看他。
蔺闻惜眼眶还是红的。
成年人的世界里,眼泪是个大杀器。
他惶恐地抬眸问林昉:“冬霁是生我的气了吗?”
“我给了他虚假信息,蔺楚熙是不是朝他撒气了?”
“还是说,他只是单纯的,更喜欢蔺楚熙?”
蔺闻惜和蔺楚熙的对比,贯穿于蔺家二子的幼年、少年、青年时期。
蔺楚熙最为痛恨的便是蔺家老头在外对蔺闻惜品性的赞誉,认为他格外可靠,值得交付出蔺家。
蔺闻惜从没因为和蔺楚熙的对比心中失衡。
他是天之骄子,母亲从童年时期教育的优良品德让他很少生出“嫉妒心”。
可现在,他常常嫉妒。
为冬霁更喜欢哪一个而嫉妒。
林昉嘴巴动了动。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更准确地说,林昉压根看不透老板和冬霁是什么关系,究竟为了什么,老板如此方寸大乱?
暧昧的选项早被林昉排除。
剩下的呢?
林昉猜不出来。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许多种。
和同父异母弟弟计较着,究竟谁是更被冬霁喜欢的那个……林昉真没见识过。
像父母争着问孩子,“更喜欢爸爸还是妈妈”……
这样的浮想联翩,让林昉噎了一下。
他只能保持着从始至终的缄默。
=
冬霁郁郁寡欢。
蔺闻惜的说法并不能安抚他被“欺骗”的失落。
诚然,冬霁认为自己没有资格质问他——毕竟,从一开始,他就不是抱着单纯的目的接近主角。
可他还是有点伤心。
这样的伤心萦绕在胸口很久。
燕宁大学。
校门的金匾在天光下闪闪发亮。
漂亮青年忧郁地凝视着校门口的喷泉,情绪低落,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
好在,冬霁擅长安慰自己。
他对这样的情绪有着一套模板式的处理方法。
开始伤心时,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就没那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