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重启后,人人都以为我是幼崽(39)
他以蔺楚熙的入狱为跳板,摇身一变,晋为最终反派。
……
冬霁恍惚以为自己回到那时。
被指责,被辱骂,被厌恶,被深恨。
他垂着眼睫,不想说话。
酒吧老板蔡盛意看着蔺楚熙恶狠狠说完。
蓦地,蔺楚熙脸上出现浓重的懊恼、后悔。
他哑住了。
蔺楚熙小心翼翼地看着面前的漂亮青年。
漂亮青年不看天,不看地。
他只盯着不知何时被风吹得扬摆起来的衬衫衣角。
如同不知道当下该做什么,进退无措,企图磨过煎熬时刻。
光影斑驳,染在年轻下属雪白的皮肤上。
酒吧暧昧的红彩灯盏让过往路人的面庞浸没着欲-望、痴色,浑浊,从不澄澈。
几乎要将这个穿着白色衬衫的漂亮青年淹没。
蔺楚熙伸出手,他试探着,攥住冬霁的手臂。
冬霁没有挣开。
蔺楚熙稍微松了口气,心想,还好,冬霁看起来不是那么生气。
他知道冬霁和他“恩断义绝”时的脸色。
他晓得冬霁厌恶他时,吝啬于展露丁点笑意,甚至,不再像从前那样任由蔺楚熙随意触碰。
也许是怕蔺楚熙伸手打他。
又或许。
蔺楚熙哽了一下,他想,那时候已经是他板上钉钉、即将入狱,人尽皆知,蔺家二少做了蠢事,彻底坏了名声……可能,冬霁还嫌他脏。
成年人的世界理应远离孩子。
蔺楚熙曾在五年里,将冬霁领进那浑浊夜色。
他教会他喝酒、抽烟。
如蔺闻惜那样,因蔺家大少的身份,少有人敢多问他愿不愿意喝酒抽烟。
如蔺楚熙这样,他本就浪荡风流,乐于享受,烟酒自是不在话下。
可如冬霁,年幼青涩。
他做着不该由这个年纪做的事。
虽然,蔺楚熙挺照顾他,从没有强制要他参与那些酒局聚会;可是,跻身上流,谁能不沾点烟酒荤物?
有时,冬霁必须挂着笑容,推杯换盏,熟稔点烟。
蔺楚熙想到这,心里难受。
夜风清凉,人体温热。
他握着的青年手臂有劲,能感受到澎湃勃发的生命力。
蔺楚熙往前走了几步,他冲蔡盛意眼神示意要走。
蔡盛意张了张口,没能拦住。
最后,挂着笑脸,目送两人离去。
扭头一看安保。
安保颇为无助,神不守舍:“蔡总,刚才蔺二少看我的那一眼……”
“还挺凶的,呵呵。”
安保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蔡盛意没有忽视蔺楚熙离别前落在安保身上的冷漠。
他没说话,内心惊异:这个白衬衫、瞧着清纯干净的男孩在蔺楚熙心中究竟是什么地位?能让蔺楚熙情绪如此变化?
=
“冬霁。”
蔺楚熙喊他,呼唤在夜风中飘飘摇摇。
冬霁咽着喉咙,收敛多余情绪,回蔺楚熙:“老板。”
他擅长调整情绪。
这是十年任务里磨炼出的能力。
他瞧出蔺楚熙脸上真心实意的悔过,明显是因为大声吼他心虚。
冬霁深呼吸一下,心想,他原谅他了。
大人的阴晴不定,特别正常。
他已经习惯蔺楚熙的坏脾气。
更何况,一个合格的下属必须这样,老板骂时,不许反抗,不许顶嘴;老板需要帮忙,倾尽全力,付出自我。
未曾分割决裂时,冬霁一直如此。
他掩饰嘴角的下撇,镇定地看向蔺楚熙,“不好意思,老板,是我冒昧了。”
“我不该没经过你的同意,便想着顺路来看看。”
蔺楚熙的手指还抓着冬霁的手臂。
他情不自禁地加重力道。握得冬霁的衬衫袖子起了褶皱。
夜色渐深。
冬霁的情绪逐渐转好。
他看着蔺楚熙,开始庆幸:来这一遭,不管怎样,总归杜绝今日蔺楚熙“犯错”的可能性。
剧情发展得超出预计,冬霁无法预料属于蔺楚熙入狱的节点何时到达。
只好步步为营。
蔺楚熙犯错的关键,正是他受朋友邀请,喝了加料酒水,揽了酒局聚会上并不出台的某个男孩。
当时,冬霁并不在现场。
他是在事后,接到蔺楚熙的电话。电话里,蔺楚熙茫然极了,呢喃着说,自己好像犯了错。
『冬霁』接电话时,并不知道这就是奠定“反派蔺楚熙”下线的关键剧情。
蔺楚熙在电话里说着自己发生了什么。
他罕见的惶恐。
风流浪荡的蔺楚熙从不需要靠强迫别人来得到什么。
他英俊多金,出手大方,多得是小男生自动追上门。他勾勾手指头,便有如云如浪的情人痴迷跟随。
蔺家二少,属实不是那种低劣到要靠这种手段逼迫良家男孩的人。
偏偏,他就这么做了。
『冬霁』接电话时,很替蔺楚熙担心。
挂断电话,系统冷不丁开口,声线漠然,点明这是“反派冬霁”晋升“最终反派”的重要剧情。
它要『冬霁』利用蔺楚熙对他的信赖,将发生过什么一一记录。
『冬霁』要找上那个男孩,协助他报案。
……
冬霁知道,蔺楚熙犯了错。
他帮助男孩,从道义上来看,完全是正义的。
在系统的安排下,一步一步,将蔺楚熙送进监狱时。
他想过很多。
那时候的『冬霁』,不再是九岁的孩子,他已经十四岁了。
最初的最初,九岁『冬霁』踏进这个世界的第一年,懵懂无知,完全按照系统的指令走。
他被糖果诱惑着完成“反派剧情”。
十四岁的『冬霁』有过独立思考的能力,可他还是无法拒绝系统的安排。
他想要拒绝成为那个协助男孩报警的“证人”——拥有蔺楚熙完整的通话记录的『冬霁』,当然会是那个最好的证人。
系统用坚持的口吻告诉他。
“你是任务者,你必须这样做。”
“如果不这样做,等你离开世界,主神会惩罚你。”
然后,它往他的口袋里塞了一把糖,诱哄道:“这只是任务,他们不过是书中的人物。”
胡萝卜加大棒,奖励与胁迫同时进行。
最终,『冬霁』把蔺楚熙送进监狱。
“……”
冬霁脸上出现沉思。
他思考着不久后该如何合理地阻止蔺楚熙,制止会导致他入狱的犯罪行为……这次,他绝不能让蔺楚熙喝下加料的酒水。
想着想着,柔缓歉语,滑出喉咙。
冬霁说着“不好意思”,好似蔺楚熙的坏脾气理所应当,他理应承受。
气氛冷不丁地微妙凝滞。
蔺楚熙满面惊愕。
他木木地听他道歉,年轻下属声线柔和,毫无脾气。
如软柿子般随意拿捏。
蔺楚熙舌根发苦。
裹挟着愤怒的酸涩油然升起!
蔺楚熙想大声问,冬霁你都不生气的吗?怎么能不生气呢?他那么凶地对待——
可冬霁,脾气还是好得不象话。
小孩子不会委屈吗?
怎么可以不委屈呢?!
他这么坏,这么凶——冬霁就该冲大人掉泪,狠狠耍脾气啊!
蔺楚熙气馁般,怔怔地,忆起前世。
他一直琢磨不透的某个疑点,骤然浮起。
前世,即便是到了法庭上,蔺楚熙用尽辛辣刻薄词汇,肆意冷笑,侮辱冬霁。
冬霁保持全程的沉默。
他本该如胜者般,冷淡地说几句讥嘲话,让即将入狱的蔺楚熙更加愤怒,更加懊悔,更加怨恨。
可他没说话,紧紧闭着嘴。
蔺楚熙从没懂过法庭上,冬霁怀着怎样的心情听他破口大骂。
现在,他依然没懂。
他不明白为什么冬霁能保持这样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