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纠 (二)(163)
熊子元好生嚣张,齐侯冷冷一笑,就在这个时候,小寝宫门口又匆匆走来一人,那人身材高大,一身铠甲,大手搭在青铜宝剑上,就快步走上台阶,看到齐侯吴纠,还有旁边一脸青紫的熊子元,顿时怒目就挑了起来。
原来是虎子!
虎子昨天晚上回了府邸,他出宫的时候很晚,就先让夫人回去了,但是没想到,回宫之后,夫人没有歇息,把熊子元调戏自己的事情和虎子说了。
虎子一听,顿时怒不可遏,当下就要进宫面见齐侯,让齐侯主持公道,桃花夫人连忙拦住他,说他太莽撞,楚国是客人,怎么也要个几分面子,况且吴纠已经帮忙教训过了,只是想把这件事儿和虎子说,让他对楚国的使臣有几分戒心。
虎子听了,却是爆裂的性子,绝对不能就此罢休,天一亮便起身出门,往宫里赶来,想要给熊子元告状。
熊子元是万万想不到虎子会来告状的,毕竟那个时候虽然女子的名节没有后世那么重要,但是也是很重要的事情,被调戏是一种羞辱,谁会愿意说出来,况且桃花夫人也没有真的吃亏,只是受了惊吓,因此熊子元断定桃花夫人不会找自己的晦气。
他哪知道虎子竟然当面来找,虎子看到熊子元,险些动手打人,立刻跪下来对齐侯说:“君上,这楚国使臣昨日晚间,趁着内人酒醉出宫,偷偷尾随,还欲图对内人不诡,用心实在险恶,请君上做主!”
熊子元都懵了,立刻否认说:“你胡说,血口喷人!我没有,我都不认识你内人是谁!”
熊子元否认的一干二净,吴纠却说:“虎贲中郎将,令夫人有没有说,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点,遭遇楚国使臣调戏的?”
虎子立刻说:“昨日晚间宴席结束前不到半个时辰,时辰太晚,贱内有不善饮酒,卑将便让贱内先行出宫,就在离宫门口不甚远的地方,很是偏僻……”
虎子描述了一下那个地方,那地方距离车马部比较近,当时桃花夫人要坐车走,但是被熊子元纠缠,熊子元将桃花夫人和宫女堵在旁边一个偏僻的偏殿门口,那地方是废弃的,没人经过,方便熊子元调戏。
哪知道吴纠送召忽出宫,正好听到了声音。
虎子一描述,这和熊子元被吊在树上的地方一致,吴纠笑着说:“楚国使臣,您这是要怎么解释?昨日您被吊着的地方正好是虎贲中郎将的夫人口称您调戏她的地方,楚国使臣还说自己没见过虎贲中郎将的夫人?”
熊子元眼珠子顿时乱转,说:“我……我怎么知道那是谁的夫人,只是遇到了,说了两句话,并没有调戏,明明是血口喷人!”
吴纠听熊子元耍无赖,调戏还能说成是说两句话,不由得笑了一声,说:“也是呢。”
他突然这么说,熊子元有些懵,方才明明步步紧逼,怎么突然一下子就变成松口了,熊子元一想,可能是因为自己楚国强大,别说调戏个什么夫人了,就是调戏国女也没人敢拿他怎么办。
就在熊子元沾沾自喜的时候,吴纠突然笑眯眯地说:“昨天夜里头,纠经过那附近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卑劣恶徒在调戏虎贲中郎将的夫人,气不过便出手揍了那恶徒,将他揍成了猪头,纠觉得也是呢,那恶徒一副登徒子嘴脸,人面兽心,长得丑陋是爹生娘养不能置喙,却还不知廉耻的跑出来吓人,吓坏了花花草草怎么办?当真可恶至极,因此纠就狠狠痛揍了他一顿,这么想来,绝不是楚国使臣您这样的翩翩君子。”
熊子元一听,顿时气得脸色通红,眼珠子充血,原来昨天晚上偷袭自己的人竟然吴纠!
而且吴纠一看就是知道自己调戏了桃花夫人,但是他不说出来,偏偏方才熊子元否认了自己调戏桃花夫人,因此吴纠此时说自己打的是登徒浪子,熊子元竟然哑口无言,打碎了牙齿只能往肚子里咽下去!
熊子元气愤的说:“你!你……”
吴纠笑着说:“楚国使臣怎么了?纠怎么了?纠只是教训了那不知廉耻,猪狗不如的畜生,这和楚国使臣没什么干系罢?若是楚国使臣昨天也看到了那畜生,按照楚国使臣这仗义的性子,肯定也会出手揍他的,想必就不是纠这么轻描淡写的两拳了。”
吴纠骂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骂人不带脏字儿什么,都已经过时了,骂人的最高境界就是吴纠这样,当着面儿,怎么难听怎么说,什么猪狗不如,畜生,长得难看,跑出来吓人,全都说了,但是偏偏被骂的人只能当做没听见,分明气的面红耳赤,却不能反驳他。
齐侯一听,哈哈大笑起来,因为实在忍不住了,毕竟什么生得难看还跑出来吓人,是齐侯第一次听说,感觉吴纠的嘴巴也太毒了,再见熊子元那面容,气的要飞起来,实在忍不住就笑了起来,说:“二哥说的极是,楚国人都是铮铮铁骨男儿,若是看到这等猪狗不如,仗势欺人,调戏妇女的畜生,定然也不会放过的,是么楚国使臣?”
熊子元刚被吴纠劈头盖脸骂一顿,又被齐侯骂一顿,感觉脸都气大了一圈,眼睛里尽是狠色,但是不敢说什么。
两方僵持着,熊子元总是挨骂,但是不知说什么才好,这个时候楚国特使葆申已经得到了消息,赶紧赶进宫来,也跑到了小寝宫。
葆申急匆匆进来,他深知子元的为人,鲁莽也没有建树,和他兄长熊赀文王差远了,因此武王去世的时候,将文王熊赀托付给葆申,根本没提子元的事情,要不是因为武王就一个夫人邓曼,熊赀和熊子元是一个娘生下来的,子元跟定没有今天的地位。
葆申匆匆行礼,说:“外臣失礼,还请齐公大人大量,不计前嫌。”
他说着,转头对一脸青紫的熊子元说:“快,还不快向齐公道歉?”
熊子元和心中那个气啊,自己明明被打成了猪头,竟然还要向齐国人道歉,不就是调戏了一个娘们儿么?熊子元心中十分不屑,在楚国,他想要什么娘们儿没有?如今就因为一个娘们儿,他被齐国人吊了一晚上,打成了猪头,刚刚被骂的狗血喷头,现在还要低三下四的道歉?
熊子元不想道歉,但是他是使臣,葆申是特使,葆申还是令尹,权力比他大得多,熊子元没办法,心中愤恨,咬牙切齿的说:“对不住。”
他说了这一句,也是没头没脑没主语的,齐侯却笑着说:“没什么,孤素来知道楚国地处南疆,楚国的人都是不拘小节的人,少些规矩,没什么体统,也没什么,孤不会介意的。”
齐侯说的十分大度,又把熊子元给骂了,熊子元十分气愤,干脆一转头就走了,葆申十分尴尬,连忙拦人,但是根本拦不住,只好作礼说:“当真对不住,葆申在此给齐公赔不是,给大司农赔不是,给虎贲中郎将赔不是,请各位大人不记小人过。”
葆申年纪也大,态度十分诚恳,毕竟不是他的错,大家也不便难为一个长者,齐侯便说:“楚国特使太客气了,请起罢。”
葆申站起来,目光转到吴纠身上,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吴纠看到葆申,突然响起昨天晚上齐侯说自己肩膀上有个月牙的痕迹,不知葆申是怎么知道的,吴纠思来想去,难道葆申和公子纠也有些渊源?
可是一个齐国,一个楚国,出使都要走一个月,古代交通这么不发达,怎么可能有什么渊源呢?
葆申也没说什么,齐侯就说:“过两天还要行猎,楚国特使请不要介怀今日的事情,一定要让孤好好招待楚国特使。”
葆申连忙供手说:“齐公大量,葆申佩服,谢齐公美意。”
葆申后来就走了,走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吴纠,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别看吴纠斯斯文文,但是其实也是个暴脾气,看到葆申好几次看自己,想说又不说的,心里也是痒得不行,不知是什么意思。
熊子元被整了一顿,满脸都是青紫,回驿馆养伤,都不敢出来了,众人又开始准备三日之后的行猎,秋季行猎叫做秋獮,意思是狩猎那些杀伤家禽的野兽。
之前也说过,这个时代的狩猎是一种仪式,也是一种礼仪,可以彰显自己的国力和国威,楚国的使臣远道而来,齐侯自然要对楚国彰显自己的国威,告诉楚王,齐国已经并非他们当年认识的齐国了。
自从齐侯继位以来,齐国的确迅速蓬勃的发展起来,之前吴纠在梁丘邑舍粥给难民,请管夷吾提前做出相地衰征政策,又大力发展农业,收归盐铁权,在贵族豪绅之中普及茶业,发展和规划了餐饮经济,一瞬间齐国的经济已经有了空前的发展。
农业发达,粮食众多,之前还高价卖给鲁国好些粮食,银钱也充裕,这样的齐国正在蒸蒸日上,果然是以前楚国所没见过的。
虽然楚国想和齐国合作,但是因为地理隔得很远,在楚国心中,齐国还是比他们弱小的,因此齐侯要趁着行猎彰显自己的国威,告诉楚国人,如今的齐国已经变得更加强大起来,而且还在走上坡路。
因此这次的秋獮非常重要,很早之前就已经准备着。
大家忙碌的准备着秋獮,吴纠闲得无聊,他还在放假,司农部门被管夷吾治理的井井有条,也不需要他费心,吴纠更是闲得发慌。
棠巫见他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的,吴纠这病,就是富贵病,该闲着,但是却闲不住,便说:“大司农既然喜欢理膳,何不趁着空闲,理理膳?”
吴纠一听,也是对的,理膳对于吴纠来说,是一件很轻松,又有成就感的事情,不需要费心,看着别人吃他做的东西还有幸福感,这可比操心国家大事儿要好得多。
棠巫这么一说,吴纠就来了精神,说:“走棠儿,咱们去膳房。”
棠巫赶紧跟着吴纠就走了,晏娥和子清留在房舍中,子清这些日子虽然好了一些,但是伤了脑袋,也没有完全好,虽然子清已经回来了,但是吴纠不让他干活儿,也是养着,因此出门也不带着子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