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纠 (二)(7)
果然,齐侯一撩衣摆走进去,吴纠本是笑着在和小荻儿说话,结果那笑容慢慢的……慢慢的就僵硬在脸上了,随即黑白分明的眼眸中露出浓浓的惊讶。
齐侯很享受这种惊讶的表情,笑了笑,说:“真巧呢,二哥也来探病?”
吴纠赶忙将脸上的僵硬和惊讶全都收起来,连忙拱手说:“纠拜见君上。”
易牙坐在榻上,他身上有许多处骨折,还没有完全好,不能下榻,只能在榻上静养,看到齐侯,露出一脸奇怪陌生的表情,吴纠连忙低声说:“这是国君,快行礼。”
易牙这才抬起手来,说:“拜见君上。”
齐侯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几眼易牙,易牙也正打量他,两个人的眼神碰在一起,齐侯笑了笑,易牙眼中却都是探究,好似真的失忆了。
易牙清瘦了许多,那一张魅惑美艳的脸孔上面,错综着不少伤疤,脖子上还有一道很深的血痕,看起来触目惊心的,若不仔细看,乍一眼看过去还真叫人害怕。
而且那声音沙哑的厉害,也不似以前婉转温柔,声音中带着一股沧桑劲儿,面容也淡淡的,仿佛是死灰。
齐侯打量了一遍易牙,自己在席前坐下来,笑着说:“雍氏一族,果然都是忠心耿耿的贤良,昔日有雍廪斩杀无知逆贼,今日有雍巫带兵击退鄋瞒人,邢公对你可是大加赞赏,让孤甚是欣慰。”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的听着齐侯这一句句的“肺腑之言”,就听齐侯笑了一声,突然说:“隰朋。”
“是,隰朋在。”
公孙隰朋连忙拱手应承。
齐侯笑眯眯的说:“你说,按照军功来说,雍巫是什么功劳?”
公孙隰朋看了一眼齐侯,又看了一眼雍巫,说:“是头功。”
齐侯笑着说:“正是,正是……雍巫奋勇杀敌,保住了邢国河山,又保住我大周的威严,该当是头功。那你们说,孤应该赏赐雍巫些什么?”
易牙静静的坐着,仿佛没听到齐侯说话一样,也仿佛他们议论的并非是自己一样,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袖口,那上面有一朵暗红色的花纹。
吴纠低着头,眼睛轻轻抖了抖,他似乎捕捉到了齐侯一句很重点的话,那便是他称雍巫为雍廪一族的雍氏人,这样一听,吴纠就知道,齐侯是给自己下台阶。
众人沉默着,没人说话,齐侯突然一拍掌,笑眯眯的说:“这样罢,雍巫带着孩子,却没有妻室,孤帮雍巫指个可心的婚事,如何?”
他这话一出,公孙隰朋一阵惊讶,连忙抬头看了一眼齐侯,没想到一抬头,顿时和齐侯的目光撞在了一起,公孙隰朋连忙又低下头来。
易牙还是没动,只是静静的坐着,眼睛都没眨一下。
齐侯笑着说:“二哥,隰朋,你们说谁家的姑娘好?”
第66章 以色侍君
吴纠和公孙隰朋都没有说话,两个人低着头,公孙隰朋这回连一句“但凭君上做主”都说不出口了。
齐侯笑了笑,也不在意这种冷场,随即特别亲和的对易牙说:“雍巫,你呢?有心仪的姑娘么?”
易牙则是表情淡淡的说:“巫并没有心仪的姑娘,况巫现在如废人无二,不该连累谁家姑娘,还请君上谅解。”
齐侯笑了笑,说:“雍巫何必自谦呢,等你把伤养好了,孤再给你寻摸了一个好姑娘,以你的容貌和战功,还怕寻不到好姑娘么?到时候也有人能帮你带带荻儿,分忧解劳,何乐不为呢?”
易牙没有立刻说话,顿了一下,还是说:“谢君上。”
齐侯哈哈一笑,时候:“那便这样说定了,今儿也不早了,孤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尽早把伤养好了,知道么?”
齐侯说的那叫一个温柔,看起来仿佛是一个温和亲近的长辈一般,吴纠狐疑的看了一眼齐侯,结果正好被齐侯逮住了眼神儿。
齐侯笑眯眯的对吴纠说:“二哥,孤还有点重要的话与你说,你随孤来小寝叙话罢。”
吴纠一听,心头“梆梆梆”狂跳三声,一瞬间有点怂了,想要逃跑,但是齐侯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就算硬着头皮,吴纠也得去啊。
吴纠只好抱拳说:“是,君上。”
齐侯幽幽一笑,说:“那行,走罢。”
雍巫和公孙隰朋连忙恭候说:“恭送君上。”
齐侯笑着说:“别送了,对了隰朋,你也别天天在宫里泡的太晚了,早点儿回去休息,这些日子因着卫国的事儿,你也累了。”
公孙隰朋说:“是,谢君上关心。”
齐侯说着,就带着吴纠,笑眯眯的走出了房舍,走出门的时候还在说:“子清,你不必跟着了,回去歇息罢,正好回去与晏娥知会一声,她等了一天有些着急了。”
齐侯的声音说着,渐行渐远,只剩下了隐约的跫音,渐渐听不到声音了。
公孙隰朋站起身来,没有说话,易牙看了他一眼,还以为他要走了,就看到公孙隰朋走到门边上,但是并没有跨出去,而是将门合上,又走了回来坐下。
公孙隰朋坐在席上,易牙半躺在榻上,他动了动,似乎想要躺下来,便双手撑着往下搓,但是动作有些艰难。
公孙隰朋连忙站起来,走过去扶着他躺下来,刚要起身,易牙突然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颈。
公孙隰朋吃了一惊,没能站直起来,就弯着腰,居高临下的看着易牙。
易牙的嗓音十分沙哑,目光如止水,淡淡的说:“我还没用晚膳。”
公孙隰朋说:“那我这就去给你端来。”
易牙却摇了摇头,仍然伸手勾着公孙隰朋的脖颈,突然用力向下一拉,自己垫高了一些,将公孙隰朋也拉下来一些,两个人的嘴唇就碰在了一起。
易牙侧过头来,对着公孙隰朋的嘴唇亲了亲,还伸出舌尖儿舔了一下,声音并不婉转,仿佛是个烟嗓一般,低声说:“你每天晚上,在我睡着的时候,都这样亲吻我。”
公孙隰朋感觉自己颤抖了一下,眼神晃了一下,并没有立刻说话,就听易牙继续说:“这样好舒服,将军很温柔。”
公孙隰朋更是说不出话来,易牙搂着他,说:“将军……再温柔一些。”
公孙隰朋的呼吸陡然就粗重了,瞪着易牙,突然狠狠压了下来……
吴纠低头看着脚前面的一块地,默默跟着齐侯往前走,齐侯大步走在前面,那样子颇为神清气爽似的。
或许因为吴纠落在后面一段,齐侯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来了,转头说:“二哥,快跟上。”
吴纠没有办法,只好快走几步,跟在齐侯身后,齐侯又落下两步,和吴纠并排,笑眯眯的说:“二哥今日都在宫外头?顽的怎么样?”
吴纠干笑了一声,说:“纠是去了饭馆,并没有顽什么。”
齐侯呵呵低笑了一声,说:“是么,孤还以为二哥在外面找到了什么好顽意,所以一天都不回来了,心里当真嫉妒的紧呢,心中一直思忖着,到底是什么,这么引二哥喜欢。”
吴纠听着头皮发麻,脑袋里“梆梆梆”的敲,齐侯又说的这么暧昧不明,以前吴纠不知是什么原因,但是现在知道了,因为齐侯想要撩自己。
可吴纠觉的,齐侯想要撩的人也太多了,例如他后宫九位夫人,例如易牙啊晏娥啊等等,而不知齐侯突然吃坏了什么东西,竟然又开始撩自己了。
吴纠只是低着头,淡淡的说:“君上开顽笑了。”
齐侯幽幽一笑,说:“孤可不喜欢开顽笑,孤说出来的话,都是发自肺腑的。”
吴纠心里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儿,心想着国君若是说出来的话都是发自肺腑的,也不会有人说君王的嘴是鸟嘴了。
齐侯可不知吴纠心里吐槽着自己,带着吴纠回了小寝宫,大步走进去,然后席上坐下来,伸手摆了一个请的姿势,笑着说:“二哥,请入席。”
吴纠只好谢过之后,坐在席上,说:“不知君上有什么要吩咐纠的。”
齐侯斜靠在席子上,一脸很悠闲的样子,还理了理自己的黑色袖袍,那模样看起来又慵懒又闷骚,也就是因为齐侯有先天优势,生得高大俊美,不然这样子不知雷死多少人,偏偏他看起来还挺英俊顺眼的。
齐侯笑着说:“没什么吩咐的事情,就是孤有点担心,二哥今日一早便说自己身子好了,所以孤特意让医官过来给二哥瞧瞧。”
他说着,转头对寺人说:“把医师招来。”
寺人连忙应声,然后走了出去,吴纠心想自己的确是好了,毕竟也不发低烧了,而且短短几天,自己好像胖了一大圈似的,就算再招来医师,自己也是痊愈的,并不怕他这个。
吴纠心里想的好,但他不知齐侯就是个无赖……
很快医官就过来了,给齐侯和吴纠问礼,齐侯说:“你过来,给公子瞧瞧,看看他……是不是还在病着?”
那医官听齐侯重重的咬了最后几个字,心中有些迷惑,又抬头看了一眼齐侯的表情,那眼神太明白不过了,一脸威胁的模样。
医官当即吓了一跳,嘴上连忙说:“是是。”
他说着,心里已经有了一番计较,赶紧跑上去给吴纠把脉,随即一脸真诚的说:“公子确实病着,还未痊愈,身子骨犹然虚弱,还请公子多将养几日。”
吴纠一听,傻眼了,看了一眼齐侯,齐侯那表情明晃晃的在笑,而且笑的十分得意,又一脸意味深长的说:“那……还需要将养几日呢?”
那医官眼睛一转,谄媚的说:“少则一两月,多则小半年。”
齐侯一听,更加满意了,点点头,说:“行了,今儿晚了,你也辛苦了,留个方子,明日再来送药罢……哦对了,二哥不喜欢喝汤药,你们配些补身子的成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