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空密码(43)

　　拉法尔把画笔一丢，注意力丧失的一瞬间，接连几天的疲惫一齐涌上来，让他眼皮不受控制地闭合，没力气再睁开。
　　“睡吧。”V的声音从很近的地方传过来，给拉法尔脑袋下面塞了靠垫当枕头。
　　困意如山呼海啸，让他难以择床，几秒钟之内就蜷在沙发上睡着了。
　　拉法尔应该在梦中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掌覆盖在他眼帘，而这是他的奖励。
　　他因此度过一个虽然静谧，却不孤寂的夜晚。


第25章 扇区A·第二十五章
　　拉法尔工作回到正轨，最惋惜的莫过于他手下的医官。他们原本以为终于可以摆脱上司的高压支配，哪怕只有几天都行，结果拉法尔只翘掉一次巡诊就带着比从前更疾风骤雨的势头回归了。
　　病房区哀号遍野，病人们瑟瑟发抖，副部长雷伊无奈地看着这一幕，继续自己安抚、解围、收拾善后的一条龙。
　　但他发现拉法尔经过那作息混乱的几天后好像某些地方有了改变。
　　——是跟指挥官有关吗。
　　具体雷伊说不上来，只能理解为对方心情变好了。
　　就这样，三周时光稀松平常度过，期间阿刻罗号遭遇过两次星龙来袭，指挥官先前提出给作战部队配备医疗急救人员的调研不知该说搁浅还是通过，总之医疗部的确在那之后号召医官积极报名，只是结果一言难尽。
　　不是他们不愿意涉险，而是入围考试由部长把关，根本没人通过。
　　这意味着每一次作战，符合条件可以出外勤的只有拉法尔，他也乐得占这个“便宜”。
　　没有系统性训练就让医官化身作战人员是不切实际的，目前来说，只有拉法尔能在保护自己的条件下参与救治。
　　说到底，指挥官开了这个口子也确实只为他而准备，这点他们心照不宣。
　　就是不知道行动部那帮人每次看到提着医疗箱坐进作战艇的拉法尔，会不会觉得胃疼和前途灰暗。
　　“首席，特殊病房的病案夹副部长刚刚送来了，您现在看吗。”
　　乔头发上的发揪蝴蝶结今天是粉黄色的，跟他给年会抽奖选奖品的品味如出一辙。他把一个特殊的黑色病案夹放到办公桌上，却见上司连头都没抬，坐在窗沿上就着舷窗外的星空阅读自己的终端。
　　屏幕文字快速滚动，微光明明灭灭，在拉法尔的脸上投下颇为立体的阴影，乔非常好奇上司在看的内容，他从来没见过拉法尔花费这么长时间看某些专业书，他敢肯定这不是医学相关的，而出现这一现象的时间就是三周前拉法尔第一次外出狩猎之后，或者准确来说，是跟指挥官“交往过密”那三天之后。
　　能被称为过密，实在是因为他们那几天在一起的浓度已经超过以往几年打照面的总和。
　　拉法尔现在如此认真又这么神神秘秘地研究东西，这不得不让乔冒出一个可怕的猜想，难道首席终于忍无可忍，准备暗杀指挥官，现在是在做一些前期准备？
　　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是火山喷发前的积蓄，是冰川崩裂前悄无声息冒出的裂纹……没见过世面的小助理不知道自己该扑上去抱住拉法尔的腿让他冷静，还是该去给指挥官一些暗示，让他务必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
　　铃铃——
　　小风铃这时擦过乔身侧，围着舷窗边的银发青年转了半圈，发出悦耳的下班铃声。这显然比助理的呼唤更有用，拉法尔从书海中脱离，才注意到尴尬站在办公桌前的乔，还在疑惑对方的准点下班职业病怎么没犯。
　　“首席，特殊病房的病案夹——”
　　乔又重复一遍来意，把黑色病案夹递给拉法尔。他已经按下刚才那些杂乱的念头，决定还是为了自己的小命什么都不说。
　　拉法尔接过来，等助理走了才把不在意的目光从窗外收回，集中在这份病案上。
　　特殊病房的特殊之处在于它只被用于进行秘密诊断，所有信息都是加密过的，在阿刻罗号上会被如此对待的通常是罪犯。
　　而现在特殊病房中正在被严密监护的正是从强制休眠中逐步被唤醒的萨尔沃。
　　因为患者匿名，所以乔根本不知道他近来每天给拉法尔送的病案夹跟那个三年前牵扯到他和首席的事件案犯有关。
　　也正因存在关联，拉法尔需要回避与萨尔沃的接触，故而特殊病房现在由雷伊盯着，拉法尔只能每天收取报告，估算萨尔沃彻底恢复意识可以与人交流的时间。
　　——今天还是没有多少起色。
　　拉法尔在翻看过后得出这个结论。根据每个人体质不同，从冻眠中苏醒所需时间也大不一样，一个月只是个平均值。他随手把今天的病房日志抄送给指挥官，重新翻开刚才正在看的那本《神经网络模型与魔工机械应用》，彻底看完它之后才从办公室离开。
　　探求构造体的奥秘不是拉法尔那一天单纯头脑发热的决定，可真的接触这些知识才令他感到前人智慧的重量。
　　人类在故土缔造魔工机械理论，从简单魔像到大型分析机就走过漫漫长路，而当幸存者来到深空，在研究条件和资源都不足以支撑大规模实验的情况下，神匠是花费多少时间才制造了V？十年还是二十年？
　　——不，根据那些没有被权限封锁的资料推测，他只用了一年。
　　无论纽特·法拉契的才能和智慧多么出众，用这么短的时间缔造出指挥官这样的构造体也是不可能的，唯一的解释就是构造体研究其实早在地面上就已经成型，但缺乏攻克关键技术核心的手段，无法诞生实物，直至人类脱离故土来到星空之上，某些技术问题才迎刃而解。
　　而深空中只有一种人类未曾接触的东西，星龙。
　　构造体的奥秘和星龙有关，说不定正因如此，V才是唯一能捕捉到星龙核心的存在。
　　拉法尔今天下班后也没有回到住处，而是前往研究室继续对收集的光铱进行化验。连续参与作战让他收获新的战利品，可这些龙种身上的光铱含量还是因为损耗原因过于微薄，只能期待频繁的战斗积少成多。
　　路上，拉法尔抽空又一次按向终端上那个蛇眼权杖的徽记，输入新密码。
　　“密码错误，请86400秒后再试。”
　　听到这声提示音，银发医者已经不会感到愤怒，因为它每一天都会上演。除了头两次他尝试用通用密码解锁端口，后来他已经开始用阿刻罗出航日这种针对性的字符串，都无济于事。
　　面对一个毫无提示的密码框，可能等到阿刻罗到达新星球，法拉契根据预定计划出舱复苏，拉法尔都没有把密码试出来。
　　为此他还找罗修确认这种端口能否从外部破解，工程部长奋战了两晚上，宣告爱莫能助。
　　“首席，您今天下班时间很早，是有约吗。”
　　靠近医疗部办公区的传送法阵，有人和拉法尔打招呼，声音陌生。银发青年抬头，认出这是上周刚调职到医疗部的新人，名叫艾伯特。
　　此人能力很强，性格也不错，就是从来记不住前辈们的告诫、比如没事不要跟部长寒暄和闲聊。
　　不过破天荒的，拉法尔停下脚步，随口问了一句：“从航海部过来感觉如何。”
　　年轻人马上腼腆地笑了笑，掩饰不住内心的满足说：“简直棒极了。”
　　艾伯特就是因西蒙斯事件被牵连，整整六年无法进行调职申请的那一批海图一室的成员之一。
　　而随着对西蒙斯二次审讯结束，罪案也彻底画上句点，指挥官在这一个月之内将这些饱受连累的年轻人纷纷依照志愿安置派遣，他们终于可以从事自己热爱的职业，而不用担心过去的阴影卷土重来。
　　总归他们也是受害者。
　　不过这也代表那位曾向V进言继续圈禁这帮人的莫伦特次长希望落空，指挥官的确一点也没考虑他的建议。
　　莫伦特会不会暴跳如雷？他的美好愿景可能全毁了。
　　拉法尔不喜欢自私自利又没有能力的人，所以他乐于看到有人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艾伯特兴奋地对拉法尔说他们这些人去新部门后的趣事，一派还没有经过魔鬼部长摧残的神采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