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拆散这个家的(106)
铁门房作为曾经存放了管家遗体和保存祭祀法阵的地方,这一间屋子本身是没有窗户的,所有能够从外往里透光的地方都已被木条木板等东西钉死。
但一楼走廊的尽头上,那里仍有一大面落地窗。
“天亮了!”
走廊之外不知道哪个玩家喊了一声,他第一个看见了窗外天空尽头泛起的鱼肚白,立即为众人报了个时。
天际线泛起鱼肚白后只是转瞬,云层之后也丝丝缕缕透出了金光。
古堡入夜及天亮的速度似乎都很快。
伯爵夫人从听见“乔伊纳尔”亲口否定身份,说她认错人了起,就呆呆站在了原地,好像一具发条已走到了尽头的木偶,她朝一侧歪着头颅,唯有漆黑的眼睛还在直勾勾盯着前方的人看。
日出金光照耀时,这座城堡里不该存在的一切都会灰飞烟灭。
现在日光还只是初现,屋子里的部分摆设竟然就已开始窣窣变为齑粉。
伯爵夫人站在蜡烛圈前燃烧,她真正的管家只在她跑进门时叫过她一次,她没有听见,他也没有再上前。
管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身份与理由再上前。
他确实想要结束这一切,也希望能够尽可能减轻他与丽莎身上背负的罪孽,他还将丽莎如今的模样与罪行都大半归咎到了自己身上,他觉得是他带回来的“丽莎”,也该由他来带走。
这便意味着他也确实背叛了她。
他带回她,又必须得依靠客人的力量终结她。
而玩家们与NPC的悲喜并不互通,玩家们注意着城堡的变化,在低声讨论通关以及大家是不是该跑。
“这房子不会是要塌了吧?”
“那我们呢?我们是不是得撤出古堡区域?”
“你傻吗?古堡这么大,真需要大家跑,估计还没跑到一半就集体GG了……”
会变作齑粉的似乎只有城堡及NPC们,一名玩家在手边一副染血挂画消失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发现自己还全须全尾,立即松了一口大气。
有后来的玩家在走廊转角另一头猝不及防遇见了怪,那是一只两头六臂的“蜘蛛”,这人和同伴被吓得一跳,条件反射抓紧手里的护具功能卡。
“蜘蛛”却只是停在转角,它朝手忙脚乱的客人略微抬了一下头,露出两张苍白的,曾经依稀是两个小女孩的脸。
然后她们也在玩家面前消失了。
古堡里的许多仆从,他们在契约压制下日复一日地低着头,从没有将脸大胆抬起来过。
但在这座城堡快要走到结局时,他们努力抬起头,是在互相看了看彼此久违的脸后离开的。
“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路庭在城堡发生巨变时一把攥住了岑归的手,他只分了一丝余光留意着蜡烛圈外伯爵夫人的动静,避免那位此时像个人偶般的夫人忽然发难。
岑归注意到有个人不只是拉住了自己,还跟习惯性做检查似的,拇指指腹在自己手背摩挲了一下。
不过他对此什么意见都没发表,只问:“什么?”
“到目前为止消失的都只是古堡里的人和物,我猜玫瑰是一件能够保下‘爱人’的道具。”路庭说了一个他和岑归都已达成共识的观点,玫瑰的功效是他们俩先揣测出来,再由NPC们的态度辅助推断的。
岑归为这件已经没有争议的事“嗯”了一声,他又问:“所以?”
“所以。”路庭说,“我刚刚忽然在想,万一能够保下的只有爱人本身,不包括别的外物,那你身上的仆从制服是算你本身还是算古堡产物,它不会也跟着古堡一起消失吧?”
岑归:“…………”
岑归真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并且他很匪夷所思竟然能有人想到这种问题。
无言以对了好一会后,岑归发觉自己竟也不敢百分百保证路庭说的见鬼情景不会发生,他只好面无表情说:“要是消失了,我就把你扒了。”
让臭不要脸的人去光着吧。
路庭看起来就像那种假如真被动裸.奔,也不一定会留下心理阴影,反而极有可能给周围人带去心理阴影的人。
还好,最终的最终,没有人需要真去“坦坦荡荡”。
日出阳光照拂下,整座土壤浸透了血液的城堡都在化作飞灰,岑归被路庭拿“小美人鱼”戏谑调侃过,但他拥有一只犬科怪兽送的玫瑰,他在阳光下不会变成泡沫,身上的仆从制服被默认成了是他的一部分,他也没有忽然失去衣服。
伯爵夫人在最后那一刻似乎又清醒了,她已经燃烧成了一团火,唯有她最珍视并为之付出了一切的那张脸还鲜艳动人。
她提着着火的裙摆转身朝门口飞奔,但她真正的管家已经不在那儿。
火焰沿着她奔跑过的路烧了过去,静静包裹住了地毯上遗落的一枚黑色鳞片。
她捡起鳞片,放任火舌.吻上脸颊,和他一起消失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路庭:他说要扒我都不害羞,他真的好主动。
第090章 敛骨 “还有人能比你更不正经?”
日出带来的大火将一切都几乎烧了个干净, 以至于当系统广播终于响起,通知本轮游戏所有幸存玩家都已通关时,玩家们只能站在一大片废墟里等待积分结算。
系统将剩余的玩家称为“幸存玩家”, 是因为的确就跟岑归路庭之前想的差不多。
他们刚来这座城堡, 在为玩家特意筹办的接风晚宴上,伯爵夫人曾说,她发放出去的请柬一共有三十份,当日到场的却仅有二十一位客人。
那未到的九名客人也都是玩家, 这一轮游戏开场原本应当有三十人。
只不过大约是因为种种原因,这九人未能完成按时到达城堡的开场任务, 所以在游戏的一开始, 九名玩家的尸骸便已被悄悄埋在了古堡土壤下。
他们是伯爵夫人这次社交季里首批汲取的“养料”, 也是唯一一批。
重置法阵只能使不该存在的一切消失,但无法使已经逝去的人又复生。
随着古堡灰飞烟灭,那些深埋于土壤的遗骨纷纷露了出来。
死去的玩家和已被判定通关的玩家们大多素味平生,他们互相谁也不认识谁, 只是偶然被分到了这同一个游戏场。
但看着这些曾经也很鲜活的人, 幸存者们为通而关生出的喜悦都淡了一些。
出于对同类的同理心跟遗憾, 有玩家将剩余的遗骨简单收拾了,也算是在废墟之上, 为不幸闯关失败的人们做了一个小小坟场。
岑归看起来不像爱管别人闲事的人,也不怎么搭理人。
牵头做这件事的人都没敢动过这位冷面先生会来帮忙的想法。
然而, 当路庭十分自然地加入帮忙队伍中时, 有心人很快惊讶发现, 总是冷着一张脸, 除了“男朋友”外几乎谁也不理的另一位先生也动了。
岑归默不作声搭了把手, 他和路庭一起替一个陌生玩家收拾了一座简易小坟。
“这个游戏场之后会怎么样?”路庭在两人动手期间道, “直接关闭?还是重置之后向下一批玩家开放?”
“要看系统的具体评定情况。”岑归说,“如果游戏地图没有损毁到无法使用,游戏场也没有出现核心NPC罢工一类的异常,那在经过维护调整后,游戏场便还能投入下一轮使用,”
旁边还有其他玩家在忙碌,对方也听见了岑归的话,却没多想,只是单纯崇拜道:“大佬,你知道的好多啊。”
岑归说的这些东西都不算涉密,他从执行官转变为玩家,受到的限制理所当然变少了,能说的变多了。有些信息直接在有外人的场合公开说也无妨,别人只会以为他是一位经验非常丰富的资深玩家。
“不过。”有人疑惑问,“核心NPC还会罢工?”
“会啊。”路庭接了话头,他示意岑归帮自己看一眼面前的小石碑有没有扶正,自己胳膊把着方形石块两侧,休闲外套的袖口捋到了手肘。
“本人有幸令核心NPC罢工过。”他用轻描淡写的口吻夸耀了一下自己的丰功伟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