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拆散这个家的(77)
管家仔仔细细将整个阳台都看了一遍。
岑归和路庭的视线一直跟着管家在走,注意到蜥蜴走过窗边地毯时,在那块有着腐蚀痕迹的地毯边缘依稀停了一停。
很快,管家从阳台上回来。
“我想这位先生的阳台此刻并没有任何问题。”乔伊纳尔对两人说。
他随即转向岑归:“不过假如您仍心存疑虑,担忧晚上睡不太好,我会为您送一支香薰蜡烛过来,相信点上它,您一定会拥有一夜好眠。”
香薰蜡烛。
这似乎与岑归刚进房间时曾闻到过的香味联系了起来。
主动送上门的剧情道具当然没有理由说不要,岑归对管家的提议颔了首。
路庭在旁边看着,便觉得这一幕很有趣。
岑归身上有一种别人模仿不来的气场,他就算是不说话,只是沉默冷淡地站在角落阴影里,可旁人只要看见他,注意到他的存在,便再难忽略他,还会在他面前下意识收敛言行,并且潜意识里默认他以冷淡态度摆出“我比你更高一级”的架势是对的。
——就比方说现在。
前执行官先生并未意识到,他在跟游戏场NPC说话时的姿态依然是“上位者式”的。
这跟他当了很久的高级执行官必然脱不开关系。
而一个看起来冷淡,上位,身手还与曾经位置十分匹配的人,一般人可能会瞻仰,可能会避让,还可能会出于人之常情妒忌不忿。
……但一般应该没人会跃跃欲试,反而一见到对方就兴奋起来。
“可我不是一般人。”路庭想。
管家因为要去拿香薰蜡烛,说了声“请稍等”后便暂时离开房间,路庭还留在东十三号,准备和岑归一起接触一下这首件剧情道具后再走。
“我现在对管家的立场有些拿不准。”路庭在蜥蜴的脚步声远去后说,“他面对着一个空阳台搜索半天,没流露出一丝认为客人戏耍他的表情。”
“这意味着他对古堡里的怪事肯定有数。”岑归随意接过路庭的话,他坐在书桌前的那张椅子上。
路庭也还记得岑归傍晚时说过的香味,他忽然记起之前与几名搭话玩家的闲聊,把听起来可能有用的消息提出来与岑归分享:“晚宴开始之前,有玩家和我说,他和自己的队友也是在回房间后没多久就感到困倦,接着睡了一觉,还是被七点钟的仆从敲门叫醒的。”
岑归“嗯”了一声。
风镜仍遮挡着前执行官的眉眼,他在带扶手与大靠背的欧式椅子上略微侧坐,桌面烛台的灯火斜映在他脸上,沿着他风镜之下流畅的鼻尖至嘴唇勾勒了一条光。
他看起来像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你看我做什么?”岑归才在脑中捋过“香气”与“入睡”的关系,像脑内自带工作面板般重点标红加粗了蜥蜴管家那句“点上蜡烛便可拥有好眠”,他倏一回神,忽然发觉从旁边投来的目光实在过分有如实质了。
路庭刚刚像也在思考或走神,这让他嘴边溜出的话完全是不假思索。
他用“你怎么会这么问”的语气理所当然答:“当然是看你好看。”
“……”岑归就顿住了。
房间里的氛围似乎转瞬之间开始古怪。
岑归确实是对他人外表美丑都不太注重的人,他周围的人不是同僚就是玩家下属,这些年里,也几乎没人敢来评价他的外观。
可以说他最近一次被人评价外表,还是在路庭上一轮的黑水中学游戏场,他被这人以含枪夹棍地方式阴阳了一句“系统的漂亮宝贝”。
这是路庭第二次评价他外貌,用词是漂亮的近义词,并且口吻听起来远比上次认真。
就在路庭开始疑心自己这句话是不是说的有点太聊骚了,超过了某位感官迟钝的好看先生的界限,本着怕把对方说卡机的顾虑,他正要再说一句来找补点什么,这时岑归却先看向他。
岑归略带迟疑地说:“……谢谢?”
路庭:“……”
诸多言语文字都无法准确描述路庭此刻心情,非要把它具现化为文字符号能够表达的话,那大概就只有三个并排的惊叹号——
!!!
“他是想了半天吗?”路庭心说,“想了半天然后觉得自己该说句谢谢也太……”
太可爱了吧?
还坐在椅子上的岑归只能看见路庭忽然也是一顿的反应,没法通过那张同样顿住神色的脸上看见有人震荡的内心。
怎么了?
他心里主要便是感到困惑。
他想,是我给出的回复不对吗?
那一个正常的,拥有常规情绪感知和社交技能的人,听到这样的话本来该怎么反应?
没时间给岑归仔细思索答案。
房门传出三声轻叩声响,管家带着香薰蜡烛又回来了。
NPC在进房间时可能注意到了氛围的不同,蜥蜴那对很能暴露心情的竖瞳又有了收缩变化。
但他什么都没多说,只很有礼貌地放下托着蜡烛的金色小托盘,为客人点燃了它。
并且他对客人——主要是路庭——劝告道:“如果您没有什么特殊需要,还请尽早返回房间休息,再晚一点就要过零点了,除了舞会举办的当晚,我不建议客人在零点过后还在走廊上走动。”
路庭:“为什么?”
蜥蜴静静看着他:“因为这有可能会打搅其他客人休息,先生。”
香薰蜡烛已点燃有两三分钟,火苗顺着烛芯微微融化了最中心一圈的蜡,一点氤氲香气缓缓在空气中浮现。
就和岑归傍晚闻到过的一样。
*
作者有话要说:
别看路庭像是总出人意料,归归也是个偶尔不按常规出牌的天然流高手
第064章 梦境 他们对他表现得很熟稔,他却一个也不认识他们
岑归应该是做了梦。
大约一个小时以前, 磨磨蹭蹭喜欢占着别人房间玩耍的路庭终于被请回了他自己房间,随着隔壁的东十四号房门“咔哒”一声关上,岑归通过阳台看见隔壁房的灯光亮起来。
他身边就是摆了杂物与香薰蜡烛的桌子, 那朵单独插在玻璃花瓶里的玫瑰仍然盛放, 它从白日开到晚上,好像正值最娇艳可人的花期,一点由盛转衰的颓势都没有。
烛光映照在花瓣上时,还像给花朵镀了一层蜡。
路庭的离开让整个房间莫名显得太安静, 岑归半靠在桌边对着隔壁灯火看了一会,也说不出自己这种行为的动机。
城堡客房内万幸有自带的浴室, 这一点没有向真正的欧洲中世纪看齐。在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对着某人的阳台窗户看以后, 岑归终于安静收回视线, 起身去做了个简单洗漱。
接着,他躺上了房间中的大床。
床铺的帷幔依旧有点凌乱,床单也并不平整,它如此鲜明地留着不久前被两个人一起闹乱的痕迹, 竟然让岑归在想起它是为什么会乱时感到轻微一点心烦意乱。
对, 心烦意乱, 这种状态大概应该用这个词汇来描述吧——不过岑归也并不确定。
因为他隐约意识到,这种烦和他过去看路庭“好烦一个违规玩家”似乎不是同一种烦。
香薰蜡烛仍在燃烧, 愈发浓郁的香气在屋内缭绕。
在已经基本能确定香薰跟六七点时玩家集体入睡脱不开关系的前提下,岑归决定试一试点蜡烛睡觉的效果, 他并不忌讳拿自己来测试剧情道具的功效, 反正在他看来, 最糟的后果无非又招来了怪物, 需要他动手打一架。
……但抱着“大不了就动手”这种念头入睡的人, 再次恢复感知时却是先面临了环境的骤然变化。
岑归在一点剧烈的摇晃中醒神, 他耳边似乎非常吵闹。
有人在哭,有人在大喊大叫,还有人在语速急促地说着什么,音调里透出明显的焦灼。
他通常会在意识转醒的那刻就彻底清醒,就好像身体里有个一键开机的开关,不管他目前真实“精力电量”还剩多少,他被唤醒后都能快速进入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