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拆散这个家的(119)
很强的人本身已自带气场。
当一个人明显强出周围人太多时,从实力差距上他就已显得难以接近。
可岑归给那一场队友的感觉不仅是这样。
他为人冷淡,处事作风却又不算冷漠。
他会对视野范围内陷入困难的人伸出援手,捞人一把。
然而假如有谁想因此和他攀关系,主动朝他走得更近,他会回避,始终跟他人保持着泾渭分明的距离。
他从不跟任何人亲近,甚至像在主动避开同谁亲近。
白一森说,自己当年完全是占了纯新人,资深玩家说什么他就愿意听什么,并且比较会看准金大腿的便宜。
独来独往的岑归与人保持距离,有眼力见的玩家们也就不在主动往他跟前凑。
但当遇见高难度关卡和众人合攻都还很棘手的怪物,这些人便对岑归保持高度配合——
大佬需要人帮忙,他们就绝不当躲在安全区,把困难全交给别人的怂货。
大佬不需要帮忙,嫌他们碍事,他们帮不上忙也不添乱,绝不影响大佬发挥。
白一森的“同生共死”,本质上即“被岑归带飞,听岑哥的就能生不会死”。
——而这样的岑哥竟然交男朋友了!
——从压根不跟人亲近直接一步跨越到有对象!
之前路庭的态度让白一森既发毛又一头雾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仿佛被针对。
此刻他再看路庭,目光就已不自觉带上了敬畏,只剩下一个想法:
这可是把岑哥拉下神坛的人!
把岑归拉下神坛的人明确了定位,巩固了头衔的路庭正在给岑归续杯。
一点都看不出之前“怪里怪气”的样子。
岑归接过路庭递过来的杯子,冷饮让杯壁外笼着薄薄一层水汽,他指腹在上面抹了一下,盯着杯口摇晃的液体垂下视线。
他已经听白一森叭叭说了很多,白一森对那场游戏印象显然极深,很多人事物的细节都还能娓娓道来,描述十分详细,语言也称得上生动。
但听在岑归耳朵里,他只觉得对方描述的那个“自己”很陌生。
白一森口中的“岑归”,听起来和他自己是有些像,他能从对方的描述里拼凑出一个模糊人形,依稀是他的样子。
但除此之外,白一森讲到的游戏场细节、通关方式、他在哪天哪刻和谁说了什么话,有意图强行缠上他的人被冷冷扔了一句“离我远点”……这些事情岑归搜遍大脑,他一丝记忆都没有,像是在听一个和他很像的人,做了许多他不知道的事。
那真的是我吗?这念头很难不出现在岑归脑海中。
他一不留神盯着杯口的时间有点久,忽然的,他感觉路庭在旁边略微变换了个姿势。
一只手从桌子下方靠过来,先贴了贴他放在桌下的左手手背,然后将他牵住了。
“你们那会儿还经历过些什么事,能再多说说么?”路庭缓缓摩挲过岑归僵硬的指关节,他面色自然地跟白一森搭话,还冲人笑了一笑,“我错过了他以前挺多的,难得遇到一个能聊过去的人,忍不住就想逮着人多薅一点,见谅。”
白一森只想认个亲却莫名其妙被喂饱了,他连连摆手说没关系,要是还有他记得的,他也愿意再多讲讲,系统里还能碰见熟人——而且还是令人印象感官比较好的那种熟人,也是非常不容易。
“对了岑哥。”白一森努力回想了会,还真的又翻出一个记忆细节,他兴致勃勃地说,“你还记得那个游戏场的夜间地图吗?它不是每天都有月亮,月亮出现的时间是不固定的,它的阴晴圆缺变化也跟正常的规律对不上。”
岑归从水杯上抬眼,他听到这里内心蓦地一动。
他还是没想起对应的游戏场回忆,可他却想起了自己在古堡副本里做过的那些梦。
在岑归梦见过的那些零散片段情景里,他确实看见过一个夜晚,四周是一望无际的沙丘,他在夜色下踩着细沙,一路走到了一座沙丘的顶上,在抬头打量那晚的月亮。
月亮原本是弦月。
但在他注视月亮没多久后,它以人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成了半月。
而在梦里,毫无预兆的,岑归发现自己知道月亮的变化代表着什么。
“岑哥,你还记得月亮的变化意味着什么吗?”白一森正好卖关子。
他已经做好了岑归说不记得,然后他来公布答案的打算。
但岑归动了动嘴唇,他说:“那是系统定的时间限制。”
等月亮从最初的弦月变成满月,整个游戏场就都会成为怪物狂欢的乐园,最后的生存绿洲会彻底消失。
“对!”白一森的眼睛一下亮了,“这个细节你还记得啊?我就说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印象了!当初这条线索还是你先发现了,然后告诉我们的。”
白一森兀自兴奋,路庭却觉察到,总算有了件能“记起”的事,岑归的情绪却并不算高。
岑归忽然转头向路庭看了一眼。
白一森是个过去见过他的人,对方描述的游戏场曾在岑归的梦里出现,这就像是一道突然到来的人证。
岑归之前只是怀疑那些梦的来源,猜它们也许是他忘记的回忆,白一森却是直接证明了它。
他梦见的所有都可能是真实发生。
……那他为什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路庭:散发出了茶叶的芬芳。
归归:觉得有点怪,但还是被质疑有男朋友这件事更重要。
第104章 不走 “我不出去。”
有些未曾证明的疑问, 在它被证实以前,人便只需要去操心它这一层问题。
可当这最表层的疑问被证实,有了确切答案, 答案之后却是另一道更深且幽暗的深壑, 鸿沟之下不知道潜藏着什么,也不知道深渊几尺,人在新的巨大未知问题前就几乎踯躅。
岑归很少萌生退却,不管是别人描述里的他还是以执行官身份工作的他, 他似乎永远一往无前。
在没怕过什么这件事上,他和路庭作风奇妙的相似。
可不知道为什么, 当他意识到自己在古堡里做过的梦都大约是真的, 他开始重新去想自己忘记一切的原因, 一种说不出的战栗悄悄攀上了他的脊背,让他神经和躯体一起轻轻绷紧。
就像……是一种条件反射。
他坐在冷饮店的小桌跟前,从对面白一森的视角来看只会觉得岑归一切如常,还是那副好像永远对什么都态度淡淡, 没有太多情绪起伏的样子。
只有路庭发现了他的异常。
岑归看向路庭的那一眼, 是人在看不见的沟壑前想要往后退时, 下意识将目光投给最信赖的人的本能反应。
路庭在小桌之下无声将岑归更用力地攥紧,之后他态度自若, 代岑归跟白一森又闲聊几句。
白一森是个尽管再度遇见当年偶像很兴奋,但有眼力见水准依然如初的人。
眼看着自己能想起来的都说了, 他岑哥也越聊反而越沉默, 这小伙子倏地抓了一把自己的绿脑袋, 恍然道:“哎, 我都忘了, 你们原本是不是准备去商店买东西来着?”
后知后觉自己可能耽误了别人的事, 白一森连忙跑去冷饮店的柜台撕了一张供客人自取的便签纸,唰唰写下几个大字,再小跑回来,把小纸条呈贡似的交到岑归面前:“这是我的酒店房号,我已经进这个休息区三天了,在我休息时间结束前,哥你想找我的话我就在房间。”
岑归点了一下头,正要伸手去接纸条,另一只手却赶在他前面。
路庭将便签纸接了:“我口袋比较多,放我这里更好点。”
白一森不疑有他,“噢噢”几声。
岑归:“……”
岑归还被路庭拉着一只手,他从被路庭更用力的抓住起,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发寒感慢慢从他背上褪去了。
他甚至有闲心觉得有些人在假公济私,收纸条的行为根本不像对方说的那么回事。
“还好吗?”路庭在白一森离开后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