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拆散这个家的(67)
他说:“欢迎两位远道前来, 能否允许我查看一眼你们的请柬?”
路庭:“还有请柬?”
从进入这个游戏场起,路庭都还没空检查自己身上是不是多了什么任务道具,他这一句反问让门仆的神色又怀疑起来,视线谨慎地在路庭身上打量。
没有请柬的人不能算作受邀宾客, 不得进入城堡。
但是……
面前这位客人的表情又过分坦荡了一些,对方挑眉提问的姿态就像门仆问了这句话才是个错误。
岑归就冷眼旁观着NPC都险些被路庭的理直气壮壮懵了。
片刻后, 这位险些怀疑自我的门仆才又说:“按照规定, 假如您和您的同伴无法出示请柬, 我便没法为两位做宾客登记,城堡正门也不会对两位放行。”
“哦。”路庭一点头,他居然真的问,“正门不行, 那我走偏门行吗?或者你们还有别的后门或者隐藏暗门?”
门仆:“……”
门仆为这座古堡服务多年, 就从没见过路子这么野的客人。
就在NPC宛如宕机般木然跟路庭对视, 然后嘴唇僵硬地动了一动,似乎是准备说劝阻的话时, 忽然,一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就从旁伸了过来。
那只手的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一张精装请柬, 洒着金粉的纸张是流畅的花体文字。
门仆缺乏一点活气的眼珠朝旁转了转, 意识到是纵马的另一位客人已经站到了近前。
另一位客人只比公然问偏门的客人矮上一点点, 但个子依然很高, 他递过请柬时手心向内, 手背向外, 带着说不出的似是久居上位的气势,这样一个递东西的动作被对方做出来,都莫名显得很纡尊降贵。
“没错。”门仆很快接过请柬核查无误,又双手托着请柬交还回来,他比之前还要恭敬礼貌地道,“这确实是由我们恰赫季采城堡送出的请柬,欢迎您的到来。”
门仆接着转向路庭:“但是这位先生……”
黑手套的主人——也就是岑归,他面无表情收回了自己在口袋里找到的那份请柬,又将手径直伸入了路庭的外套内。
路庭和门仆的表情就同时变得很古怪。
岑归从路庭的外套里侧口袋抽出了一张同样洒金粉绘花字的纸张,把它转手怼到门仆眼前。
“他的在这。”他说。
门仆不知道为什么就像又宕机了,只是直眉楞眼地瞪着两人。
在察觉到虽说更配合工作,但气势上似乎更不好惹的客人隐隐有些不耐烦时,他才恍然惊醒般赶紧又双手接过请柬,开始仔细查看:“感谢您的配合。”
路庭趁门仆检查请柬的间隙问岑归:“你怎么知道我外套里有请柬?”
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事。
岑归转交完请柬后收回手,正抱着双臂。
他平淡答:“马背上我的手就压着你外侧口袋,摸出来你的东西都放在内袋。”
至于为什么能精准摸出请柬,是他在听门仆提起要请柬时就先在后方检查了自己的背包,然后发现请柬被系统直接放入了玩家衣兜。
岑归觉得他从路庭衣服里拿道具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不然以路庭的个性,还不知道要跟门仆胡搅蛮缠多久。
他也不觉得自己有提前跟人打声招呼的必要,毕竟门仆不是个完全机械化的NPC,对方明显会对“宾客不知道有请柬”这事生疑心,而在游戏开局就遭到NPC的怀疑惦记,在他看来属于不算麻烦,但也没必要的事。
门仆很快将路庭的那份请柬也检查好了,他再度将请柬恭敬还回时,正好就听见比较难缠的那位客人笑了一声。
这位难缠先生对冷脸先生说:“你摸我。”
冷脸先生:“……”
难缠先生又说:“没想到你摸我还摸得那么仔细。”
冷脸先生:“……”
冷脸先生的手有那么一秒钟探向了腰间,看起来难缠先生已经游走在了自找麻烦的边缘——
“咳咳咳!”
门仆强行打断了正在自己眼前不断滋长的迷之氛围,双手递上请柬。
“两位的请柬都已核验无误,再次感谢二位远道而来,并赶在下午五点四十分前到达了城堡门口。”他终于能够对两位怪怪的客人说出既定流程的那番话,“城堡会在五点四十五分正式对诸位来宾开放,届时会由管家乔伊纳尔先生来引领各位入内,预祝二位能够在社交季节于恰赫季采过得愉快。”
路庭闹人归闹人,在门仆开口时还是认真倾听了对方说话,并从对方的话里提取着重要信息。
门仆都已经祝他们“过得愉快”了,一般情况下,这句话会出现在一段套词结束的时刻,也代表着这名NPC这里的信息已经给完了。
岑归正在心里做整理,一抬眼却发觉门仆还站在他和路庭面前,似乎是还有话说。
“还有事?”岑归主动问了一句。
门仆看上去欲言又止,但他终于还是说:“我只是想要确认两位先生都还是单身,毕竟只有单身青年男女才能受邀参加本次的大型社交季。”
岑归不是很懂怎么会有这么一问,路庭好像就跟他的想法差不多。
这人站在边上追问:“不好意思,请问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和旁边这位先生都不像是单身?”
门仆当然答不上来。
他还顶不住被这两位客人同时低头俯瞰的压力,道了一声十分抱歉后溜了。
“……所以他为什么要那么问?”岑归看着门仆的背影说。
他是真对这个问题有些纳闷。
“可能……”路庭像一句回答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他不再去看门仆,反而转过头看了分明没多少表情变化,但就是能用冷脸表达困惑的人一眼。
“可能是因为我刚才说你好凶但是我喜欢,被人家给听到了。”路庭一眨眼睛,煞有介事地说。
岑归:“……”
系统给的时限原来是五点四十,可这一条信息必须得玩家先抵达城堡入口后才能获取。
前执行官先生比较习惯接受畏惧与憎恶,也比较习惯听人哭求哀叹跟冷言冷语。
不习惯听人说喜欢。
短时间内两次听路庭说“我喜欢”他都有点懵,懵完又感觉路庭不像在说正经东西,干脆转移注意力的去看时间。
就在城堡庄园的西北处,那儿立着一座高高的钟塔,尖顶之下是带有罗马文刻度的大钟。
游戏场里的时间流速总是有差异,手表之类的物品只在规则强调“自带报时道具可用”时能使用。
当游戏场里出现明显的时间指示物品,最好便以场内时钟为准。
——已经五点三十九了。
“你说还会有人继续赶来吗?”路庭和岑归一起眺望着钟塔。
可能是他们俩连接受请柬检查的时间都比别人要长些的关系,那些打探着两人的视线没有散去,却也还是无人上前,没人敢主动搭话。
反而给两人留下了更多单独交流空间。
岑归很轻地摇了一下头,分钟在这一刻又往前走了一小格。
“来不及了。”他说。
当——当——当——
钟声几乎踩着岑归的话响起,第一声钟鸣与他的尾音交织在一块。
钟塔在非整点时刻敲响了钟,就像敲起一则无需任何文字解释说明,也能给人心理上带去压迫感的宣判。
玩家之中原本一直有人在交谈,众人三两聚在一块交头接耳。
钟声浪潮般吞没了人语,让场面霎时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注视着钟塔,直到丧钟一样的钟声敲完最后一下。
“城门会在四十五开。”岑归回想着门仆的话,他下意识朝NPC们投去一眼,发现在大钟鸣响时,这些人好似遵守着设置好的程式,已一个也不落的回归到了自身位置上。
每个人从站姿、神态、乃至于领口束起的高度都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