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驯之敌(116)
原本气氛和谐的远洋队产生了最要命的东西,在望着彼此时,有无尽的暗涌在彼此的眼底浮动。
有理智派第一时间提出了建议:返航。
他们这支队伍要奔赴的是希望和理想之地。
在路上,他们对彼此产生了猜忌,已经都不是最合格的船员了。
返航银槌市,到了陆地上,至少能保全大部分人,也能更方便地查出凶手。
可偏偏就是有人要让理想者死于最肮脏的猜忌。
决定返航的第三天,他们的净水设施被捣毁了。
存储的几大桶淡水也被人凿穿了桶底,放了个一干二净。
闵旻和其他两名机械师马上动手修复,重新积蓄淡水。
然而,巨大且无形的焦虑,已经如同一块积雨的乌云,快速笼罩了整艘船。
船上的确有监控,却安排得很稀疏,存在大量死角。
因为大家在出发前天真地觉得,大家都是自己人。
愿意做这桩必死之事的人,多多少少都沾着点天真,大多数还没从学校毕业,他们想的是怎么让船更坚固,怎么能够航行得更远,并没有将“抓内鬼”列入行程计划。
他们抓到了三四个在淡水储藏室附近的监控里路过的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理,每个人都指天画地地喊冤,并以极大的抵触情绪应对旁人的质问。
眼看着争执已经不可避免,闵秋冷眼旁观,提出了一项建议:大家坐在一起,每个人都心平气和地说一说自己的来历。
做这事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必然是蓄谋已久。
说得越多,越详细,越容易出纰漏。
可人心复杂,一旦产生波动,再想按捺下来就难了。
大家坐在一起,聊得口干舌燥,心情烦闷,对待提问的态度越来越恶劣,任何一句合理的质疑都会成为一场嘴仗的导火索。
毕竟清白的人只能保证自己是清白的。
一个年轻气盛的大学生,被一名负责后勤的人杠上了,理由是大学生毕业的高中院校早就改名了,大学生还用老校名称呼,显然是功课没做足,在撒谎。
口角很快升级为争吵,争吵又升级为了武斗。
大学生本就情绪紧绷,一时愤怒下,居然防身的改锥公然刺穿了后勤人员的心脏。
大学生由于激情杀人,很快被绑了起来,被拖到了甲板上。
被刺骨的海风一吹,他满腔沸腾的热血很快冻结,头脑也重归清醒。
他冷汗淋漓地跪下来,砰砰地给大家磕头,说自己只是一时情绪失控,求大家相信他。
可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大学生在这样鄙弃、嫌恶的目光中渐渐明白,即使回到陆地,等待着他的也只有审判和谴责。
他的远大前程,他的美好理想,全部如同肥皂泡一样破灭了。
在极大的恐慌和绝望中,他在被押往下层甲板的路上,挣开两个看守者,跳海自杀。
船上剩下30人。
紧接着,大搜船开始了。
有人觉得,只要把所有人的武器归拢、收缴到一起,风险就能减小不少。
毕竟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为着自己的清白着想,很多人即使百般不愿,也还是任由其他人结伴将自己的住所搜了个底朝天。
从闵秋处搜到的武器有些特殊。
她带来的是一把电锯。
她痛快地交了上去。
还有一把重剑,连着鞘身堂而皇之地靠在墙边。
尝试去搬的人居然没能一口气拿起来。
那人指着重剑,问道:“这是什么啊?”
闵秋答:“辟邪用的。化小人、去五害。”
……听起来像是什么风水物品。
对方打量了一下闵秋的身材,觉得别说她一个女人,这种武器,哪怕是个大老爷们儿用,都不会趁手。
如果这也能算武器,那他们应该没收所有的板凳、柜子和桌子。
于是,这把重剑被留下了。
然而,没收武器一点用都没有。
想要杀人,只要胆大、有心,就能办成。
当夜,年轻大副死在了自己的岗位上,是被割喉而死,工具是一个被敲碎了的玻璃杯。
……船上剩余29人。
有人扔在洗衣房的衣服领口被发现有血。
尽管那人狂呼着自己无辜,却还是被打了个半死,囚禁了起来。
所有人都信自己、不信别人时,就是大混乱的开端。
最后,当净水装置再次被捣毁,所有的螺丝钉都随着看守净水装置的人不翼而飞后,所有的人都在极端的不安中,陷入了疯狂。
为了自保,不少人吵嚷着要拿回自己的武器。
如果一定要死,他们至少不要手无寸铁地被杀死!
可是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反对。
以现在大家的浮躁情绪,一言不合,就有可能引发一场严重的火并!
到时候就是一发不可收拾!
船长做出了决定,当着大家的面,把锁有武器的房间钥匙丢入大海,半逼迫着大家停止了动用武器的念头。
日子过去了两天。
紧绷而窒息的气氛,也足足持续了两天。
第三天,夜。
三人结伴巡夜的船员,看到了一个人拖着一具尸体,在夜色掩护下,打算将尸体投入海里!
所有人在尖锐的哨鸣声中惊慌失措地爬下床,再次集合。
被抓包的人一脸惶色,指着尸体急急申辩:“是他潜进我住的地方,要杀我!”
大家看向他的目光是怀疑而冰冷的。
船长熬得两眼通红,嗓子也倒了,开口时显得沙哑异常:“为什么不示警,要偷偷扔掉尸体?”
那人一脸绝望地软在地上,指甲死死嵌入甲板缝隙间,声音细若蚊蚋:“我……我怕你们怀疑我——”
这样的说辞,是非常站不住脚的。
精神崩溃的男人已经无法靠自己的双腿行走,被人拽住双臂、强行拖走。
同时被没收的还有他的凶器——一个质地坚硬的床头水杯。
有人在寒风中打了个寒噤,问船长:“尸体怎么办?”
船长面露不忍,亲手去搜了搜尸体的身,发现对方并没携带什么伤人的凶器。
这两人关系其实不错,极有可能只是一场可悲的误会。
船长低声说:“扔到水里去吧。”
尸体等不到回到银槌市,就会腐烂发臭。
然而,此刻,闵秋走了出来。
她口咬着一个小手电筒,沉默地制止了要动手弃尸的人,三下五除二,将尸体的衣服撕了下来。
刚睡醒的人,脑子不容易清醒,船长要考虑的事情又远不止船上屡屡发生的杀人案,他的确是心力交瘁了,以至于无法清楚地思考。
好在闵秋头脑还算清楚。
——半夜时分,不打招呼,突然潜入朋友的屋子,实在很可疑。
果然,男人的肩窝处,有一处奇怪的蘑菇刺青。
船上风大,出发时又是冬季,每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露在外面的脸部、手部皮肤被风吹得发皴,浴室又是私人的,谁也不会闲得没事,把对方扒干净了细看皮肤。
为了自证清白,闵秋动作利索,把自己也脱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内裤和一件白色的吊带背心,露出了一身布满了电火灼伤的旧疤的麦色皮肤。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她神情凛冽地走向了那个被她目击了杀人现场的矮个子,下令道:“脱衣服。”
那人的眼珠微微转动,嘴唇也抿紧了:“为什么是我?”
闵秋直接答:“我看见过你杀人。”
矮个子的喉结猛地一动,发出了一声怪模怪调的“哈”,似乎要极力表示出对闵秋指证的不屑。
他抬手就要解外衣扣子,但当外套脱下来后,他动作利索地甩出外套,直接罩住了闵秋的头。
旋即,他抽出一把刀子,朝着一旁头脑发木、正犯着偏头疼的船长刺了过去。
一刀割喉!
在血液井喷而出时,所有人都吓得傻了。
濒死之间,船长死死抓住了矮子的肩膀,将他的毛衣向下扯去,露出了一个鲜艳的蘑菇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