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驯之敌(196)
单飞白笃定道:“他这种人没有羞耻,不会爱人。”
发表完这一番高论,单飞白图穷匕见了:“……不像你的小狗,他只会喜欢你,然后最喜欢你。”
宁灼本来有心把他的脑袋推开,但他这番话说得很乖、很得人心,最后,单飞白得到的就是一记不轻不重的推脑门。
单飞白立即得寸进尺,凑过来热热地亲着他的嘴唇,把自己的体温毫无保留地传递过去的同时,还动用了舌头,间或地一舔一顶,带着动物性的掠夺和侵占。
宁灼被他亲得后背发毛,把他推开:“发情?”
单飞白笑:“标记你。”
……
“调律师”看宁灼唇角那一点若有若无的笑容,哀叹一声:“平日里我和你说的,你全当耳旁风了。怎么别人说了你就依,比圣旨还快。”
宁灼不去理会他的发癫:“我跟你提的那件事,你怎么想?”
“出海去?”三哥摆了摆手,“我没那个兴趣。什么时候出发,我去送送你。……猜你也是没人送的。”
宁灼对“调律师”的回答并没有太多失望。
它本身就是银槌市的产物,生于斯,长于斯,海外不是它的天地和世界,反倒是束缚了他。
宁灼一摆手:“走了。”
“不再坐会儿?救人去?”
宁灼说:“救人的事情,有人会干。我回去开会。还没告诉他们要走这件事。”
……
本部亮最近活在地底,与那个危险的世界隔绝了,倒不焦虑,活得安逸。
他得以专心做他的架构工作。
但他年纪毕竟大了,坐得久了,便觉得骨节酸痛。
他想出去松快松快发僵的筋骨,刚一踏出房门,就听到了轻轻的一声“哎呀”。
本部亮吓了一跳,向声源处望去,发现一个小青年正叼着一只牛奶盒,鬼头鬼脑地从旁边房间里露出一双眼睛,警惕地打量着他。
他愣住了。
单看这双眼睛,实在很像自己早亡的妻子。
她是个美人,是本部亮在代码、数据之外难得用了心的第三人。
可惜两个儿子的长相统一地随了自己,他连缅怀也无从缅怀起。
看到这样一双熟悉的眼睛,本部亮对这个年轻人好感顿生:“……你好。”
唐凯唱把自己藏在墙壁和牛奶盒后,喝了口奶压过惊后,很有礼貌地小声道:“你也好。”
唐凯唱觉得这个可怜的大爷是被自己收留的。
刚进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被吓木了。
在唐凯唱看来,本部亮就像一只不大漂亮、可怜巴巴的老猫或者老狗。
他们两个都不是擅于言辞的人,短暂地打了招呼后,就是漫长的冷场。
本部亮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儿:“你在隔壁……做什么?”
唐凯唱小声得像是哼哼:“‘海娜’的机关和监控维护。”
这下本部亮讶异了:“只有你一个人?”
唐凯唱:“嗯。我开发的,我熟。”
本部亮怔住了。
被这双眼睛看着,他觉得这孩子没在吹牛撒谎:“我可以看看吗?”
“不可以。”唐凯唱一口回绝,“只有我们的人才能进来。你不是我们的人。你要是进来,我就喊人了。”
本部亮:“……”
他无奈一笑:“那……你稍等一下。”
他折回房间,搬出了一台电脑,指着屏幕说:“我这边运行遇到了一个bug,”
他把电脑放在了走廊上,自己退后了几步,示意他可以来取。
唐凯唱觉得他年纪挺大,可能老眼昏花,犹豫片刻,还是从他的堡垒里小心翼翼地钻了出来。
唐凯唱没穿鞋,衣裳和裤子是统一的宽松。
他绊手绊脚地走到电脑前,蹲下身,又流浪猫似的警惕地抬起头来。
他露出了尖尖的下巴和微圆的脸蛋,皮肤泛着常年不见光的苍白。
确定本部亮没有靠近的意图,他动作熟稔调出报错信息,看了一眼,便开始轻手轻脚地调试。
不久,唐凯唱谨慎地倒退数步,回到了他的小堡垒:“好了。”
本部亮走近,定睛看向屏幕,半晌后,眼眶竟然有了些微的酸涩。
这是本部亮还在泰坦公司担任CFO时,常用来考验新入职人员的bug,给出的debug时间是10分钟。
这些年来,最快的记录是5分30秒。
本部亮见唐凯唱这个惊弓小鸟的架势,怕他紧张,就没有给他预设时间,只是私下里计了时。
……两分三十五秒。
天才。
真正的天才。
阿武小的时候,自恃天才,却从不肯老老实实完成这样的培训,只放纵着自己野蛮生长。
本部亮也因为他的才能,对他格外宽容,但说心里没有遗憾,那是不可能的。
本部亮的眼底带着一点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感情,望着唐凯唱,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对面的小天才自报家门:“唐凯唱。”
唐凯唱自觉今日自己的活动量和说话量都已达标,便对他点点头,自觉缩了回去,独留本部亮一人呆立在走廊里。
大儿子是坚定的不婚党,小儿子则是完全相反的极端,声色犬马,极尽欢愉。
但两个人都没有后代。
本部亮之前沉溺工作,冷眼旁观,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的。
但见到唐凯唱这样天赋卓绝的年轻人,本部亮突然就痛苦得忍受不了了。
——这样好的孩子,这样好的才能,却和本部家无缘。
本部家就该断子绝孙吗?
是他造孽了吗?
是他没有约束好孩子,所以只配过这样孤独的、无望的晚年吗?
宁灼想不到,唐凯唱竟勾起了本部亮无尽的伤思,又开始折磨这个老头子枯槁的心灵。
他回到“海娜”,用扩音设备通知了基地中的所有人:“除了小唐和床上躺着的那个,都来一层会客室。……我们去做一件大事。”
第119章 (二)终局
林檎的视线尾随着前面马玉树的车, 一路随行,不露破绽。
车内开车的是马玉树,后座上是他的妻子和孩子。
马玉树的浑身肌肉都是僵的, 只有眼珠活着, 一眼一眼地看向后座, 心里微微酸疼,但也只是酸疼, 开车的手也很稳,并不影响他把妻儿送进地狱里的速度。
马玉树的妻子并不知道新闻中那个正被银槌市人热议的“马玉树”,就是自己的丈夫马柏。
她只知道韦威公司出事后, 丈夫难得有了一段时间假期, 今天要带她和孩子出去玩。
她精心准备了野营烧烤所需的物品, 一定要将这次亲子行做得尽善尽美。
待到了上城区与中城区接壤的野营公园, 妻子说说笑笑地领着孩子去搭帐篷、架烤架,而马玉树站在原地,静静等人来。
不多时, 他的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
马玉树回过头,看清来人面孔,不由一怔:“您……”
凯南先生并不瞧他, 越过他的肩膀大步走过去,朗声笑道:“弟妹!”
马玉树的妻子闻声抬头。
因为丈夫的工作原因, 马妻也是见过凯南的。
她露出了一点惊喜神色:“凯南先生,您也带家人来这里玩?”
“不。”凯南先生摇摇头,“我孤家寡人, 一个人没事的话就来这里转转, 散散心。”
马妻知道凯南在银槌市里算个重量级的人物,即使心里不大乐意他来破坏自己的家庭聚会, 还是礼貌地发出了邀请:“那就一起吧。”
凯南露出了他标志性的亲和微笑:“好哇。恭敬不如从命。”
眼看马妻带着孩子在前忙碌,凯南出手推了僵硬的马玉树一把:“去啊,别只让弟妹一个人忙。”
马玉树的眼神带有一点求助的意味:“凯南先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