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恶魔一起旅行(261)
身侧的秦倦皱眉,同一时间,沃尔滋医生也将他的情况记录下来:“第四天, 嗅觉消失,你的速度可真是前所未有的快啊。”
“您别打趣我了。”温山眠苦笑道:“这可不是什么经得起人玩笑的事情。”
五感的存在,是人存活于世的感知根本。
眼下骤然五缺二, 对人的影响是很大的。
沃尔滋医生耸了耸肩, 丢了一粒药丸给温山眠:“我是觉得没什么用, 不过吃下去聊以安慰,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等之后登岛,哪怕温山眠戴上面罩,浓浓的雾气也会无孔不入到钻进面罩。
温山眠皱了皱眉头,最后还是将药丸吃下。
他内心告诉自己平静,越是这样的情况,越需要保持身体的镇定,倘若一发现问题,身体就开始发慌、大脑紧跟反应的话,反而会加速病情的恶化。
现在都已经在路上了,很快就能到古堡,总归急是没有用的。
“你们有嗅觉之后的记录吗?”温山眠想了想,为了早做准备,问道。
沃尔滋医生看了眼方轻,说:“一般是视觉。”
……这可真是大麻烦了。
“然后?”
“然后是触觉。”
最后剥夺听觉,这就是布拉特浓雾的刑罚。
方轻之前研究过,认为听觉之所以会在最后丧失,这同布拉特的状态是有关系的。
眼下的布拉特之所以是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人类接管之后,对浓雾进行了抑制,倘若没有抑制的话,布拉特会成为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不日城,如此一来,听觉是最重要的,也是几乎所有布拉特生物,都具备的- -哪怕是被异种化以后。
温山眠伸手摸了摸自己手心的长刀。
视觉的话,闭眼就能想象到,但是失去触觉,他还没有过这样的体验。
到时候会不会连自己走在什么样的地方都不知道?因为脚下已经完全没有实感了。
他内心正想着,就感觉到身侧的先生不知何时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两人在阴暗的潜水仓内十指相扣,这场景挺温馨,然而对刚刚失去两项感官的温山眠来说,却莫名笼罩着一股散不去的阴霾感。
“别怕。”秦倦似有所感,于是拉起温山眠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吻了吻。
他做这个动作时,船舱里远远站着的管理处人员,表情都相当复杂。
也许只有温山眠会觉得这项举动正常吧,而在其他人看来,这就像巨兽垂首温柔地亲吻人类一样。
荒谬又不可思议。
不过温山眠虽然觉得这举动正常,却也还是顿了顿,旋即看着被先生牵住的手说:“您不说还好,一说……反而有点扛不住。”
就好像一个人在山上闷着头狩猎的时候,也许不会觉得有什么。可回到家以后,有人询问你怎么受伤了,那颗原本冷静的心脏,就会瞬间又酸又委屈地跳起来。
“那就不扛。”秦倦倒是无所谓。
和他在一起,本来就不需要扛那么多的。
见先生这样,温山眠内心瞬间发软,想了想,往秦倦身边凑说:“我们约定一个信号……”
秦倦:“?”
“他们说嗅觉之后,会失去视觉,如果我看不见了,您要怎么让我知道是您呢。”
老实说,温山眠很在意这件事。众所周知,浓雾有致幻效果,在黑蝎座时没有大问题,那是因为管理处有进行抑制。可如果去了最终古堡,那么浓的雾气齐聚在一起,变成什么样子可就不好说了。
本来就失去了两项感官,到时候判断能力一定会潜移默化下降。
再失去视觉,致幻效果一出,温山眠觉得肯定会很麻烦。
“用刀就好了。”秦倦的答案很简单。
他送给温山眠的这把黑刀,是用他自己的血液制成的。
不是秦倦自己想的,而是当年狄柏喜希望杀死秦倦,偷偷从他身上取下的血液。
狄柏喜死后,秦倦拿到了那管血液,却并没有摧毁,而是鬼使神差地,顺着狄柏喜的心愿做成了这样一把长刀。
秦倦已经不太记得自己那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了,或许是拥有了一部分传承记忆后,认为世界无趣,早晚有用得上的时候?
所以温山眠当时在仓促之下提起那把刀,朝他的方向砍来,秦倦才会将其赠予给温山眠。
而这样一把用他的血液制成的血银武,几乎可以砍断这个世界上所有血族的幻境。
能与之抗衡的,或许也就只有秦倦当年用亲王脊骨做出的另外一把黑刀吧。
“只有我能接住它。”秦倦简单道。
“好。”温山眠也不多问,只进而道:“那如果等触觉也丧失了呢?”
老实说,温山眠一直到现在都无法想象触觉丧失是什么样的场景。
他会不会连自己手里有没有拿着刀、劈砍出去后有没有看中都不知道?再配上眼盲,这几乎就等同于感知不到这个世界了吧?
温山眠内心在郁闷,秦倦也能想到他所想的,于是很温柔地对他说:“我会叫你的名字。”
温山眠皱了皱眉头:“可是如果我分不出来……”
“那回去之后,等着挨揍就好了。”秦倦答。
温山眠:“……”
两人在后排亲密地说着话,前排的管理处人员却是心思各异。
那些被方轻带来的助手和武职,内心的情绪多是难以理解。听沃尔滋医生以及方轻说完这一次的行动之后,管理处的人大半都是不赞成的。觉得这一定会很危险,纯血肯定会有他自己的阴谋。
毕竟在荆棘时代,血族的代表词之一就是魅惑。
可是谁能想到,秦倦的行为,竟然真的同沃尔滋所说一样,没有半点出格呢?
别说忍不住吸人血了、大肆杀戮了,他上船之后的一切行为,简直就和正常人没有两样。
而且好像还真的……对他的那个人类挺好的,这可能吗?血族爱上人类?还能做到这样的温柔?
沃尔滋医生同他们不一样,对于秦倦和温山眠之间的亲密,他早就习以为常,比起这个,他反而更在意另一件事情。
他之前同方轻说,秦倦应该不会胡来,这件事他内心大概有六成把握。因为这段时间的接触下来,秦倦行为规范到就好像温山眠的专属血族,若非如此,这个人绝对不会规规矩矩地通过潜水船这么麻烦的方式陪温山眠跑一趟,以纯血的能力,想去古堡简直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他是不愿意同温山眠分开,所以才乘坐的。
这方面沃尔滋内心有底,而他没有底的是,秦倦会不会在最后温山眠坚持不住时,对他进行转换。
秦倦越不愿意和温山眠分开,越可见他对温山眠的重视程度,而越是重视,便也越不可能真的让他完全异种化。
等到关键时刻,沃尔滋认为,秦倦多半会想要转换温山眠。
而温山眠能拒绝吗?
沃尔滋不确定,甚至可以说,是不相信能拒绝。
纯血的血液,在这个世界是多么宝贵的存在。它完全可以理解为上一个纪元的人类,以及荆棘时代血族七百年,两两相加的结晶。
谁能拒绝这样的东西?
又有谁愿意在这样的东西面前,继续保持人类的身份呢?
这几百年,因为黑油的滥用,人们在推翻亲王的统治之后,渐渐发现黑海很难再回到原来的样子。
而海洋是黑的,鱼类就是黑的,再加上碎分的岛屿,与没有完全清理干净的血族。
有的时候,人类也会想,他们是不是已经完全被自然抛弃了。
从那战争所导致的天崩地裂开始,就好像是人类的一场孽力回馈一般。血族奴役人类,兽人远离人类,大海吞噬人类,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在排斥人类的存在。
沃尔滋是个半血族,同时也是半人类,哪怕是他,偶尔都会觉得这样的环境对人类压迫性过高。
更何况一个全身心的人类,那感受到的压迫只会更强,面对诱惑时,也只会更难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