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恶魔一起旅行(52)
“……什么意思?你这个时候要上山?
巴毅:“不止我,刚刚已经让人去喊大锋他们了,马上出发。”
阿莲:“什么呀?白天护卫队不是已经上山过一次了吗?说好到明天白天才上的呢?怎么就突然变成现在……而且怎么连你也参合进去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房门一开一关, 巴毅乒乒乓乓地拿出了什么东西, 急促道:“阿方索不见了。”
“什么?”
“阿方索不见了。”巴毅重复了一遍:“我跑了快整座城都没找着人, 问了一圈, 但凡今天见过他的人都说是早上见的。”
“早上?那不是他平日里上山伐木的时间吗?”
“对啊, 这时间还用别人说吗,我也见着了呢, 我今早给温先生做早饭的时候就看着他从咱家门口过去的。”
“没人看见他下山?”
“没有, 一直到现在了都没瞧见人,家里也没有。”
“这……”
巴毅懊恼:“怪我, 我就不该同意他一个人上山!还发现得这么晚--”
“没有啊毅哥,你冷静一点,不是你的问题,咱们这都有小半年没见着血族了, 不然大木也不会放心去海上,不是你的问题。可阿方索自己一个人上上下下的也有些时候了呀,怎么就今天……”
阿莲说着说着, 声音突然一变:“他、他不会是在山上碰见之前那血仆了吧?”
巴毅沉默两秒:“应该不是。”
“对对, 阿方索这孩子听话, 你说过不能进分界区,他应该不会随便进去,是我多想……”
“不是,是那血仆已经被客人--”
大门“砰”地一声被人推开,来人进门就道:“毅哥!阿方索不见了?!”
这人嗓门大,动作粗,一顿操作下去,二楼立刻就传出了婴儿的啼哭:“呜哇--!”
还是双倍的,此起彼伏入人耳。
楼下的声响于是从这里开始彻底压不住了。
“去,你上去你上去,”巴毅连忙让阿莲上楼,随即转头语速快道:“没错,阿方索不见了。都说最后一次见他是白天上山,估计是没从山上下来,不然不可能这个时候还不着家。”
又一人道:“孙夫人那找过了吗?这小子最近--”
“找过了找过了,都找过了,没人影!不然我三更半夜把你们叫醒干什么?东西带好没?”
“带、带是带好了,但毅哥,这就咱这七八个人上去人手能够用吗,这可是夜里!大木不在,我们怎么能夜里上山--”
“那你有别的办法吗?还是你的意思是咱就当没发现这事儿,在山底下等天亮了再上去找人?”
“不不不毅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要不要再多喊点人,本来清晨就要上山,这也半夜了不是,就提早那么点时间,大家一块儿上去……”
楼下突然静了一瞬。
温山眠这时早已从秦倦身上爬下来开始换便行衣了,突然没听见动静还皱眉往门的方向走了两步。
就听见巴毅叹了口气:“喊不了,他们不会去的,阿方索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不待见他。”
“可是山那么大--”又有人说。
“你要不敢你就在下边呆着,我一个人我也得上去。”巴毅烦了,火急火燎地拐着腿就要朝外走。
“毅哥!”
“巴毅!”
“你这是要去哪?”
同时响起的三道声音让一楼巴毅的脚步一顿。
那一瞬间客栈楼下就只剩下了婴儿急促的哭声。
第一声“毅哥”是本就在他身边的其他巴尔干人喊的,第二声是匆匆从二楼跑下的阿莲的声音,而第三声则是前几天夜里出现的那个老太。
尖哑的嗓音太特别,温山眠很快便听出来了。
楼下人也跟着喊:“……孙夫人。”
“妈,阿方索不见了,”巴毅转身说:“很可能是在山上边没下来,我得带人上山去找。”
他声音里带着无奈,可孙老太却并未接这茬,只说:“就你这幅样子,想去山上找谁?”
“我,我什么样子都得去山上找他啊!”巴毅有点急了:“您又不是不知道,阿方索他--”
孙老太却好似根本听不见他的话音一样,冰冷的嗓音自接自话道:“你现在上去找,若是出事了,阿莲和孩子怎么办?”
“不会出事的,山上已经平安了快半年了,也有客人从上边翻山而来,怎么会出事--”
“要真是这样,阿方索他自会回来,你又在这瞎操心些什么?”
“可是妈--”
“咚!”是拐杖击在地上的声响,孙老太的声音跟着变得尖锐起来:“船是他要造的,一船走了八个人,到现在都没回来,怎么拦都拦不住。山也是他要上的,整整一个白天都不知道下来,现在夜里要别人去找。他是不会说话,又不是没有脑子,我行我素,不顾旁人!你们要给他善后多少次才满意?要把他们这群人惯成什么样子你才满意?!”
温山眠围上围巾带上刀,缓缓推开三楼门,就瞧见了从楼梯拐角处透进来的一点光。
他没什么声音地往下走,等到二楼时,发现二楼的门是敞开着的。
里边奶香味十足,有一个孩子在哭,旁边约莫还有一个大人,见温山眠下来,下意识在暗色房间中闪了一下,无声地将孩子护在怀里。
而另一个孩子则被阿莲抱着,正在一楼楼下哭闹。
阿莲一边颠着孩子,一边着急地看向前方。
巴毅就站在那里,手里拿着把大砍刀。
他这一天实在是跑了太多路,腿有点儿抖,但他也不管,用力往地上踢了踢,便急急地回道:“不是这个道理啊妈,阿方索他爸当年救过我您是知道的,都不止救过我,我和大锋都是被他救的,那我无论如何也不可--”
“就是他爸现在还在,也绝不可能支持他这么胡闹!我们是巴尔干人!”孙老太厉声:“凡巴尔干子民不得忘却,巴尔干人永世不得离开巴尔干的土地,一生都以回到母树身边为目标,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教训!他阿方索凭什么例外,凭什么造船?!海枝又凭什么出海?巴尔干没有这种违背祖训、忘恩负义的孩子!”
“但是族长一脉二十多年前就没了啊妈,阿方索他们是不知道,他们太年轻了,他们--”
“他们不知道,你也不知道?你不带着大锋支持他,阿方索的船能造出来?海枝能远洋?大木能跟出去?巴尔干能成现在这样?”
阿莲在孙老太一句接一句的逼问声中抱着孩子红了眼:“妈……”
温山眠到了她身边,朝外边看去。
油灯之下,一楼客栈几乎挤满了人。
没有受过正统训练的猎魔人大多靠一身蛮力去拼,这就导致他们的身躯普遍会比正常人庞大一些。
门里门外一站,直接就堵了个水泄不通。
巴毅家实在是太吵了,窗外的其他住宅也渐渐在夜里亮起油灯。
而巴毅则注视着侧门进来的小老太,一张脸显然已经急红了,好半天才道:“……对,您说的都没错,是我支持的,是我支持之后导致事情变成这样的。”
孙老太寒声:“你还有脸说--”
“但那是因为我也不知道啊!”巴毅的声音越来越大,婴儿的哭声也越来越大:“而且不光我不知道,您也不知道吧,您知道母树是什么样子的?您知道先祖为什么留下这样的教诲?您知道凭什么每个巴尔干人都得是带着罪过出生的吗?!海枝这么问我的时候我根本什么也回答不了!我们生下来本就不易!活到现在更不容易!就因为一条祖训,所以所有巴尔干的孩子都必须永远被困顿在这座岛上,永远不能起航吗!”
“没错!”孙老太阴着脸以高亢的嗓音回复他:“这就是巴尔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