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自愿来上学的[无限](126)
难怪人员伤亡如此严重。
而整个园区最怪异的地方并不在此。
李子越小幅度仰头,见顶上结了冰条的巨型圆灯。
“轰隆”声响起,灯泡快速闪动了两下,随即亮起一圈泛黄的光来。
此时阳光还算明亮,见不出这灯具体能照耀多远。
视频里的光源是这东西吗。
有光源才能见到那黑幕,黑幕实在奇怪,李子越不认为这灯只是拿来夜晚照明用的。
别在耳侧的耳机里响起章行止的声音:“这边已经安排好,你什么时候回来。”
李子越缓慢往房区走,半道撞上一人,是出来找他的张敛。
刚见面,还没说上话,张敛先把他衣服再紧了一圈,又理好了围巾,把李子越大半张脸都藏到围巾里。
末了,向李子越伸出手来。
李子越自觉地把手贴上去,张敛摸到李子越手是暖的便知道他不冷了。
李子越声音透过围巾传出来,嗡嗡的:“……张敛,我要被闷死了。”
张敛便将围巾往下拉了点,露出李子越一小截略显尖瘦的下巴。
再抬头时,见李子越耳朵又红了。
张敛眉眼柔了些,手轻轻勾住李子越上衣尾,将他往前带。
李子越有时候觉得张敛很奇怪。
天虽在飘雪,但园区时常有人清理,地面只留一点被人踩灰的冰片,他不需要张敛拉着走。
退一步讲,张敛拉他就算了,只勾住他上衣是几个意思。
牵手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吗。
李子越后知后觉地想起张敛曾多次认真向他说过喜欢他。
如果这样……还真不能牵手。
他头微低下去,自觉将厚围巾往上扯,遮住红到发烫的耳。
他从未问过张敛喜欢他什么。
李子越其实很忐忑张敛的回答。
张敛若夸他好,他会觉得张敛骗人,张敛若一句不说,他又觉得这样的喜欢太虚无渺茫。
仿佛一阵风吹过,来时猛烈,去时也不留恋。
李子越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奇怪。
张敛喜欢他,而他对张敛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既然这样,为什么每次面对张敛真诚袒露的感情时,他总是下意识回避呢。
临近傍晚,雪却不再急促,风扰动他眼前的黑发。
是他潜意识觉得自己活不久,所以才不给张敛回应吗?
好像不是。
李子越抬眸,见张敛后边的黑发尾沾了一点不明显的洁白雪花,他下意识伸手将那点雪融去,刚一动作,却对上张敛转过来的眼。
两人默声对视,终究是李子越先别开视线。
张敛勾了唇,却听李子越问:“张敛,我忘记了很多事,我们以前……见过吗?”
张敛闷着声音。
“嗯。”
“我以前对你不好吗?”
“你对我很好。”
“……以前你对我不好吗?”
“我……总是生病,让你操心。”
“那我以前很……”李子越下意识脱口而出,随后又紧急闭嘴。
“很什么?”张敛停下脚步。
李子越却自顾自往前走。
李子越永远不会告诉他人,他会在他人的请求中找寻自己活下去的意义。
因此他有个不为人知的表达喜欢的方式:他越照顾谁,就越喜欢谁。
他或许会冷着脸和那人说话,但只要那人还需要他,李子越会默不吭声地替对方做好所有。
“哥。”
李子越下意识停住脚步,随后又强迫自己抬起来。
听不见,听不见。
“哥,”张敛从后面拉住他的手,“以前晚上我不睡觉的时候你都会对我说……”
李子越步速不变,却刻意留心张敛后续。
没想到这人真是可恶,光提个开头不接下文,李子越忍不住回头:“对你说什么?”
“所以,‘很’什么?”
张敛轻挑一边眉。
李子越:“……”
“我怎么知道,”他迈进建筑物走廊,开始即兴胡说,“我都忘记以前事情了,刚才只是顺口一说。”
“那我自己猜了。”
“你猜吧。”
你能猜出个什么来。
李子越走进园长办公室一侧的小隔间,找了个灯光还算明亮的地方坐好,又把围巾一圈圈绕出。
他还没脱下厚长的外套,此刻动作有些笨拙,张敛站在他身后,极为自然地替他把围巾解下来放好。
“你很喜欢我吗。”
张敛突然开口。
李子越被惊地整个人僵直。
“怎么可能,”还好背对着张敛,李子越说这段话时没有那么心虚,“你理顺你的思路,当时你经常发烧,很麻烦我,我怎么可能很喜欢你,我是有受虐倾……”
他话语突然卡住。
张敛手轻捏住李子越一边耳朵尖。
“哥,你耳朵好红,是被冻的吗?”
“但摸起来很烫。”
一股让人四肢无力的细小电流自耳尖流过,李子越甚至差点站不稳。
“那是因为我走进室内,周围温度突然变高,我有点不适应,所以……”
李子越从未想过他这辈子会毫无道理地胡说八道。
“哥,”张敛垂眸看他,随后牵住李子越垂在身侧的左手,将他手掌往上带,摸上自己的耳朵,“我的耳朵也很烫。”
温度传上李子越指尖。
李子越目瞪口呆。
张敛面上表情不变,一脸正经到仿佛只是很单纯地给李子越分享他耳朵烫这件事。
“我耳朵烫是因为很喜欢你,如果从个例到群体……
“砰!”
被李子越捶一顿后张敛明显老实了很多,人乖巧地像只笑眯眯招财猫,只坐在一旁看李子越写试卷。
如果不偶尔冒出一句:“哥,你这里选错了,应该这样……”就更乖了。
好在李子越在感情上炸毛归炸毛,对待知识还是十分严肃,张敛指一点他改一点。
李子越如释重负地叹气,先前和张敛一点暧昧的小插曲也被这神圣的试卷给抹去了。
张敛只手撑住下颚:“哥,你写语文和英语的时候很像被夺舍了。”
李子越:“……闭嘴。”
张敛听话闭嘴,但摸了张草稿纸,继续发言:“你做题思路非常混乱,和你平时说话一点不像,很奇怪,你是给自己下了什么咒术吗?”
李子越在纸条下面回复:“大人写试卷,小孩别问。”
张敛换了个马甲:“好,我现在是你的同班同学‘张散’。”
李子越:“……”
他轻搁下笔,揉了揉眉间:“我读了8年高三。”
“我没有那么喜欢学习,但在我的世界里,只有学校能让我暂时忘记这是个虚构的世界,”李子越第一次明显露出疲惫,他头靠在桌面,面对着张敛,眼眸因困倦而小幅度眯起,“然而长时间待在学校,我也会觉得难受。”
“过去六年我的生活很单调,醒了就下副本,出了副本就躺床上疗伤发呆,”他合了眼,长卷的睫毛轻颤,“班上的人不会知道我为什么总是翘课,我在副本里遭受的……一些事情,也不能告诉他们。”
“长时间课堂缺席,让我和他们有了看不见的隔阂。”
“我的世界有很多人,但只有我一个人。”
“有段时间我一做题就吐,”李子越无意识地往暖和地方缩了下,“同一张试卷,头次拿满会很高兴,但很多次拿满分后,人只会觉得疲惫。”
“那时候我成绩已经拉到大众理解中的天花板了,我不愿意再碰题,但我出不了校园,也做不了其他的,只能继续写卷子。”
“我很痛苦,只有让我忙碌起来,我才能暂时忘记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