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自愿来上学的[无限](136)
掩着死的残忍的门关闭了,雪还在飘,他一路走来的痕迹会被逐渐掩盖。
另一边,漆黑的屋子里,张敛正烧得难受。
李子越浑浑噩噩地瘫倒在一片狼藉中,那人气息微弱,已经被他揍地暂时失了意识。
他不敢耽误,忍着一身伤痛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走着,从屋里摸索到了他真正雇主需要的东西。
临走的时候,原先躲在房门边偷窥他的男孩胆怯地走了出来。
他腼腆笑笑,手里捏着个小毯子:“带上这个吧,外面太疼了。”
毯子下面还装了些止疼、退烧药。
李子越怔住。
“他已经昏迷了,”李子越犹豫着,“所以……你可以趁这段时间逃跑。”
那男孩只是笑着摇头。
“我逃不走的。”
“走出去,我会被冻死,外面没有食物,我迟早饿死,”他话语逐渐哽咽,“其实世界根本没有给我们这些人留下活路,逃不走的,世界是个巨大的囚笼,到哪里……都是死。”
李子越接过那人送来的毯子。
他抿了抿唇,涩着声音开口:“会有活路的,只要你走下去,会……”
“你过得好吗,”那人突然打断他,“我觉得你过得不好,你很久没吃饱饭了吧,你的活路在哪里。”
李子越转身离开。
声音透过呼啸的风传来,带有朦胧的不确定。
他好像答非所问。
“我有一个需要我照顾的、很乖的小弟弟。”
雇主念他伤太重,付多了一点酬劳,而这点酬劳除了能买下张敛的药以外,还够李子越买颗糖。
当时他们所处的地方已经遭到严重的破坏,大部分人连正常生存都够呛,糖果成了稀缺,成了奢侈。
李子越手里捏着那颗奶糖,头一次在寒夜感到了一点期待和快活。
即使张敛不需要,他也想让张敛在喝完苦药之后有颗糖吃。
因为那是李子越小时候最期待的事情。
透过小小的橱窗,他能看到好多里面的人吃糖的场景。
摔倒了要吃糖,生气了要吃糖,不想念书了也要吃糖,睡不着时也要含着糖当哄睡。
这时小李子越会摸摸自己饥饿的肚子和脸侧刚被人揍过的瘀伤,惆怅又无奈地叹气。
被爱的人才有糖吃。
而他没有人爱。
张敛烧到昏沉时喜欢喊他的名字,得不到回应不停,李子越念着这点,急匆匆赶回去。
然而这次似乎有点不一样。
那间破旧的平房外侧停了辆李子越从未看过的高档车。
就连周围的积雪也被人一扫而空。
他突然有些胆怯了,心跳突突。
李子越不笨,自看到那辆车起,他大概就能猜到发生什么事了。
刚捡来张敛时,张敛说他也是流浪,李子越是不信的。
在那个时期,一个年龄不大却穿着干净的孩子不可能陷入流浪的窘迫。
更何况张敛隔三岔五还要生病,一般家庭根本经不起张敛这样耗。
然而一切在李子越看到张敛掩在衣服下的伤痕后戛然而止。
他摸了摸张敛的头,又为他清理了夹在发丝的雪花。
寒冷的夜晚,他头一次没有推开靠过来的张敛,而是将他温柔地揽在了怀里。
“对不起,”李子越低着声音,温热的液体落在张敛发梢,“我……我不知道,我让你在外面等我那么久……对不起,我不知道。”
……
李子越知道这一天可能会来临,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春天还很遥远,纸条截至日期还有几天。
雪花纷飞,层层雪雾重叠,是彻骨冷的寒冬。
第90章 冬天
等候他的是个衣着华贵的中年妇女, 她神情和蔼,脸上带了点柔美的笑。
很像张敛。
李子越有一瞬间的恍惚,又黯然垂下眼睫, 不动声色地将手里的东西往身后藏。
手心微微出汗。
她不嫌弃李子越简陋的屋子,十分自然地找了个位置坐下。
“张敛被送去医院了, ”妇人眉眼温柔,“为了尊重你的意见, 我并没有打算强行把张敛带回家。”
李子越愣住。
他以为对方会气势逼人,会责怪他为什么将张敛困在这样破晓寒冷的屋子里,更甚者,直接把张敛带走也不是不可能。
李子越想起张敛身上的伤, 以为张敛曾陷于水深火热的日子。
他没想到, 提心吊胆等来的这天竟然这么温和。
妇人慈爱地看着李子越:“张敛这孩子很容易生病,把他照顾到现在,你很不容易吧。”
李子越有些局促,一时间竟不知道该看哪里。
“不……”
他话语骤然止住。
妇人温热的掌心贴在李子越被外面风霜吹得发红发黑的手背上。
“孩子, 你好冷。”
她唤人送来了足够保暖的新衣,又给李子越的房屋添了取暖设施。
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搁在李子越面前。
纯白水汽缓慢上升。
李子越内心麻麻地疼,呼吸在夜晚翻涌的海面不断起伏。
他几乎是呆了。
贴心的问候、递来温暖的手……这些东西,很少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以至于让他第一时间……难堪到想要退缩。
室内陌生的温度闷得李子越很不自在。
妇人从他手里拿出了那颗包装被他捏皱的糖果, 还有几盒治发烧的药。
“这些药……”妇人视线落在上方,只是笑,“药效很微弱,吃了只算心理安慰, 平时不会让张敛吃这种呢。”
李子越觉得指尖突然被烫了一下。
妇人笑眯眯地看着李子越,随后又叫人从车里拿了好几袋包装精致的糖果, “这些是以前张敛吃腻的糖,估计他现在也不吃了,就一并送给你吧。”
“我刚才还看到你温着白粥……白粥没有营养呀,你和张敛正是长身体时候,怎么能……”
“好了,”李子越缓慢抬起头来,嘴角勉强勾了勾,“这才是你想说的真心话吗。”
妇人面上挂着的笑冷了下来。
她正视李子越:“我只是实话实说,张敛跟着你,不知道哪天就死……”
“他身上的伤怎么回事。”李子越冷眼打断她。
妇人眸光平静:“那孩子力气虽大,身体较常人却虚弱许多,遇到一点磕绊,身上容易留伤。”
这是在骗人。
李子越仔细看过张敛身上的伤痕,上面留有明显的利器划伤痕迹,再说,张敛和他待了两个多月也并未见张敛身上留有磕碰的新伤。
李子越并非不知道眼前这个妇人能给张敛提供更好的物质条件,但倘若张敛真喜欢那样的生活,为何会出逃?
倘若他真的受到呵护,身上怎么会留有那么多伤。
妇人为什么要说谎。
李子越深呼吸:“我……”
他话刚开了个头,却见有人进来给妇人递了个消息。
妇人态度再转,看着李子越的眼神带了同情:“看来不需要和你商量了,张敛自己选择和我们回去。”
“那孩子本就冷漠,也是可惜你的付出了,”她微微叹气,对上李子越显然震惊的眼神,“你觉得我是在骗你?”
她将张敛坐在病床上安静回答的视频递到李子越面前。
李子越没看画面,却还是听到了声音。
“您确定要跟我们回去?夫人并没有威胁你。”
“嗯。”
张敛不带犹豫地回了句,声调清冷。
“那人待您不好吗?”
“我经常发烧,他没办法时刻陪在我身边,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会死。”
李子越将面孔掩在一片阴影下,无人看到的角落,他的拳头已然攥紧。
张敛说其他理由李子越都能反驳,唯独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