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自愿来上学的[无限](79)
不。
即使没有新娘,无所不为的玩家也能“创造”新娘。
套个红布,裹个红衣,把村民敲晕了送进寺庙,又能称“新娘”。
更有谨慎的,从地下室抓来了未被村民带走的孩子,强行乔装成新娘,又抓来无辜玩家,将其关在一起,再从外面冲进来,行正义之审判。
然而,一切都只是徒劳。
审判在今夜陡然暂停。
各种原因叠加在一起,最有可能的原因是今夜没有钟声。
佛像身后彻底裂开,没了屏障,即使暴雨狂降,雷声轰鸣,李子越还是能听到佛像深处传来细小压抑的哭泣声。
它浑身雪白,在无边黑暗中散发莹润的光芒,瘦小的身体贴着墙边不断抖动。
村民恶声传道的“邪神”,竟然是个只能躲在暗处小声哭泣的婴儿。
感受到外面的光源,它缓慢转过头来,目光与李子越对视。
随后手向上伸展,细小的手指在空中蜷缩又舒展,手臂在抖动,朝李子越做了个需要依靠的“拥抱”动作。
李子越伸出手去接住它。
在触碰到它皮肤的那刻,它身上的光芒愈强烈,逐渐让人睁不开眼睛。
随后,高大的佛像外壳瞬间炸裂开来。
雨声毫无挣扎地停止了。
奇怪的雨水竟钻入了坚硬无比的黄土地面。
整个寺庙都在颤抖,惊天的闪电消散于云雾中,雷声逐渐消减,最终沉寂于茫茫天地间。
视野陡然变得异常明亮。
李子越揉了揉酸胀的眼眸,睁眼一看,黄土、枯草、卷云、烈日。
天气不似先前那般炎热,偶尔吹来的风还残存着一丝清凉。
他站在长条大路上,身边是被风吹动的金黄麦浪。
今早爹给他把新锄头,让他去把村口那片田松活一下。
李子越抬脚走在河岸边,明白自己这是又进入剧情体验了。
但他明明没有破主线。
这是怎么回事?
锄头砍进黄土地,“砰!”地一声,地面像是毫无破绽的铁墙,李子越手腕被震得生痛,感觉锄头尖端都要弯曲了,地面还是纹丝不动。
这片地的生态实际上已经恶劣到无力回天,李子越不懂为什么还要继续劳作。
硬插上去的秧苗也是半死不活,配着这天气,全部死光是迟早的事。
他擦了擦额角的汗,靠在田边树下乘凉。
就在这时,他遇到了他。
那人约摸十七八岁,头上顶着个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破烂草帽,脚踏上风沙不断的黄土,身着却是一袭白衣。
李子越心里奇怪这人竟然不觉得热,待他靠近,看他肌肤更觉得诧异。
烈日下,他长途跋涉走来,一身竟是如山顶积雪般的白。
他抬起草帽前沿,与靠在树下的李子越对视。
随后伸出手来,对李子越微微一笑:“你好。”
“你是否需要姻缘祝福?”
第54章 《呼兰河传》
他是个怪人, 一开始就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后来做的事情更是奇怪。
即使如此,李子越还是把他领了回去。
爹在灶台做饭, 李子越和爹对视,发现爹的脸陷入一团迷雾中。
看不清。
这里所有人李子越都看不清。
爹并不惊讶他的存在, 尽管爹是个村里教书的先生,按刻板印象来说应该迂腐刻板, 可爹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如果你吃不起饭,你也可以成为我的孩子。”
他抬起头来对爹笑。
一看就是个江湖骗子。
李子越哼了一声,却把碗里的糙米匀了一半给他。
“我没胃口。”李子越生硬地说。
那人只会眯着眼睛笑。
“你当真不需要姻缘祝福?”
李子越炸毛:“我又没有……”
“我可以让你有。”
“这东西是你说能有就能有的吗?”李子越随口说了一句,“我还说今晚能下雨呢。”
那人将脸埋进碗里, 嘴咀嚼着还带壳的米, 模糊地嘟囔了声:“我今晚试试,说不定真能。”
李子越把这句话当耳边风,听过就散了。
村里足足一月未逢甘雨,他来了就下雨?
岂有这种邪门事?
然而。
当夜, 李子越站在屋檐前,久久未有睡意。
雨声落到地面的声音,真应了爹教他的那句“大珠小珠落玉盘”。
他从未听过如此悦耳舒心的自然音乐。
下雨了,就算是狂风刮过来, 都应该是温柔的。
爹也一晚没睡, 他手里还捏着半册子地理天气说明,烛火亮了三番,蜡油凝了小半张桌子。
他同李子越站在檐下,嘴里还在念叨:“所以, 你当真不需要求姻缘?”
后来,李子越才知道他是听人请求而诞生的姻缘神。
那时天气不太恶劣, 谈情说爱还算人生大事。
尚且处于混沌的他听到太多充满爱意的心愿,借着这份请求的力量,他诞生了。
成了大千世界中一位小小的神明。
然而,好景不长,环境骤变的速度远快于人类科技发展,亡羊补牢但为时已晚,人被打回原形,所有精神追求皆舍弃,只能忙碌于最基础的生理存活。
越来越少的人求姻缘,他诞生不再有意义,眼看着就要消逝于天地,他迷茫地游走在各个村子里,受尽人白眼,被人骂是疯子傻子骗子。
然后,他遇到了那个在树下乘凉的少年。
听到了他另外的请求——落雨吧。
他又有了存在的意义。尽管他并不能掌管天气,但好在还剩一些神力能够满足少年的小小要求。
初雨过后村里人知道了他的存在。
那时天气尚未把人逼疯,人心还是向善。
“神啊,请你再赐予我们一些雨水吧!我们只求雨水,不求食物,我们手脚健全,只要有水,我们就能养活我们自己。”
偶尔他来了力气,还能为村里下一场救命的甘霖。
人暂且不困于生存,又有了向他求姻缘的心思。
每天都陆续有人来找他,他被这些请求滋养,身体逐渐强壮。
有人提出为他修建一座精美的庙宇,他只是摇头:“爱无处不在,我便无处不在,我是自由的神,不会拘于一方田地。”
此刻他看上去已有二十来岁,和李子越站在一起不像同龄,更像李子越的哥哥。
爹也高兴,逢人便说自己有了两个懂事孩子。
然而这层高兴下掩盖的另一道心思,只有李子越知道。
爹一直耿耿于怀哥的离开。
那时村里刚开始大旱,哥觉得留村耕种无望,迟早饿死,便在某个无月的夜晚悄然提着包裹离开。
至此不再回来。
李子越静静看着这一切,清凉的雨丝落到他掌心,带来一阵让人安逸的清凉。
“你要不要也求个姻缘?”现在他已经高李子越一个头了,说这话时还是笑眯眯,净长个子,模样一点没变,“那些向我求过姻缘的人都过得很幸福哦。”
李子越抬头看他一眼,又转过头去:“这个能乱求吗?万一我说我要和村头那只狗……”
“咦,你今天怎么没直接拒绝,”他眉眼弯弯,“这倒是不行。我只撮合两情相悦却不敢开口说话的。我不乱点鸳鸯谱,也不做强迫他人的事情。”
李子越小声哼了一句。
过了半晌,他才将话语藏在雨声里:“……不要。现在这样挺好的。”
其实当初哥走的时候差点带走李子越。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个家、这个村子已经死了。
人们□□旱和少得可怜的雨水折磨地难以呼吸。
只有出去,只有出去才能找到新的路。
可李子越逃到半路自己又走了回去。
清晨,风里更多的是凉意。他觉得两边脸颊一阵发冷,干涸的泪水砸在裂开的黄土地上。
隐约听到生病的爷爷在咳嗽,爹缓慢起了身,木床发出“吱呀”的苍老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