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天子(255)
但为时已晚。
受到冲击的核心轰然裂成碎片,地面上裂痕如同一条条受惊的粗壮蟒蛇,从核心处逃脱,迅速延伸到了四面八方。十五层的支撑架压根就顶不住这一次性的巨大冲击力,却杀听见了十分清晰且连续的断裂声响。
在同一瞬间,却杀抓住了496号的手腕,猛然用力,蔚维达尔的“巨力”降临在却杀的手臂上,将496号背摔了出去。
496号的身躯远远地砸向控制室的墙壁。
地面以控制室为中心向下塌陷,却杀在496号不怀好意的笑声之中坠落了下去。
却杀迅速调整重心,跳攀上坠落的石块,试图借力落石,重新爬上十六层,追击496号。
可是哭泣声和嘈杂的尖叫传进了他的耳朵。他恍然向下望去,十六层地面的石块已经撕碎了十五层的天空,砸中了一栋建筑。没有来得及撤离的人们正在四散逃跑,在高处看来,像一只只笨拙的蜗牛。
却杀看向头顶上不断生长的裂痕,它延伸的方向之下还有无数正在逃跑的居民。
情急之下,却杀看到了恶名薄。
祂已经听话地将凡德琳和雪山送了下去,可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担心却杀,祂又爬了上来。
却杀利用神赐传音,念出了荀听教祂的咒文。
恶名薄眼前一亮,迅速地抬头,寻找到了却杀的位置。
他像只灵活的红色小鸟,踩着用黑血凝成的网,跳到了高处,站在屋顶上朝却杀大喊:“小溪!小溪!你怎么又活了!”
却杀道:“本子,保护十五层的居民!”
第176章 打碎
恶名薄毫不犹豫地用剑刃在下臂上划开了一道口子,祂体内的陨石黑血倾泻而出,每一滴仿佛都有着生命,连接着恶名薄的意识,有序地交织在一起。
黑血在低空织网,拦截落石,成功救下了刚从屋顶塌陷的房屋中逃出的一家三口。
可是黑血蔓延的速度太慢了,恶名薄看着被黑血覆盖的手臂,说道:“还不够快。”
他又将剑刃指向了自己的脖颈,从躯体正中切开,更多的黑血流淌了出来。
却杀从碎石上跳回地面,他看向四周。
以恶名薄为中心,黑血正在组成一只笼子的雏形,覆盖十五层的隔离网慢慢地生长,抵挡住了大部分的落石。有一块石头从未弥合的缝隙处掉下,垂直地砸向在街上奔跑的孩子。
而扶愚及时赶到,撑住了石块,这群不知所措的幼童免于一难。
幸好却杀提早就发现异状,并且通知救援,帮手才及时赶到。
扶愚轻松地将石板扔向一旁,昇塔联邦的佣兵们从他身后有序地奔向十五层,他望着碎裂的天空,说道:“真是捅了个大篓子。”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496号就漂浮在“天空”的洞口,他的断臂正在恢复,饶有兴趣地望着脚下狼狈的一切。
496号把101号荀听的失败当成了娱乐的戏码,他期待着看到却杀大失所望、抛弃对方,但是没有如愿以偿。于是,他转而把戏弄却杀作为攫取乐趣的来源。
在他眼里,任何人的生死都不过是一场游戏,这些死在石板下的无辜冤魂只不过是平行空间中随时可以“刷新”的NPC,都是他取乐的道具而已。
居高临下的496号看向远处的却杀,张合嘴唇。
却杀看到他说了一句很轻的话:“不自量力的代价,好玩吗?”
却杀的手背攥出了青筋,热血驱使着他的愤怒,理智只能让他松开拳头。他现在没有能力也没有时间可以找对方算账。
却杀转头加入了救援行动之中。过了一会儿,496号觉得没什么意思,身影便在空中消失了。
黑血织网离完成就差一点,突然停止了闭合。
却杀感到了不对劲,他望向恶名薄的方向,发现恶名薄跪在了那里。却杀迅速赶了过去,扶起祂,问道:“怎么样?”
红色的恶名人偶几乎被自己的血包裹了起来,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小人。
恶名薄的声音气若游丝,道:“我没事小溪,有一点站不稳而已。”
却杀抓住了恶名薄的手腕,说:“已经够了,不要继续取血了,你的黑血损失太多了。”
“不行,大家没有全部安全!”恶名薄的声音有些着急,“我、我还没有完成你的心愿,小溪,你……”
恶名薄踉跄了一下,他想站却站不起来,只好用双手拽紧了却杀的衣角,两只红瞳从满脸的黑污中露出来,仰望着他。恶名薄担忧道:“你要是生了我的气,又死了怎么办?”
却杀发现他似乎误解了什么,道,“没有,不是因为生你的气。”
恶名薄固执道:“那你每次消失前,都不会告诉我要去哪儿,明明我都会告诉你的。”
“……行了。”却杀叹了一口气,他脱下外套,将黏糊糊的恶名薄包起来,扛下了屋顶。实话实说道,“你的小溪已经死了,我只是用了他的咒名,我不是他。”
恶名薄没有挣扎,沉默地思考了一会儿,说:“你就是生我气了,却骗我说没有。”
却杀本以为荀听给他的“身份替代”咒文是临时的,没想到效果十分持久。也不知道荀听给这段咒文下了什么蛊,恶名薄坚定地认为却杀就是祂的小溪。
或许准备这段咒文是荀听图谋已久的事儿,他早就想把这块“黏手芋头”丢给却杀一块带了。
恶名薄几乎粘在了却杀身后,寸步不离。一直到却杀出征讨伐厄婴幼体,恶名薄还要跟着。
雪山也要一起去。两个好朋友都要外出,凡德琳有模有样地来为他们送行,她给雪山戴上了一个四脚兽专用小挎包,里面装满了苏打饼干。她不知道这次外出的意义是什么,临走之前还拍了拍雪山和恶名薄的脑袋,说:“我去学做蓝莓馅饼,等你们回来哦。”
本来是却杀独自出征的小队,成员数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三。
昇塔外面已经全然不是“世界”,那是一片黑暗茫茫的雾霭,乱得如同宇宙初生时的混沌。飞岛像是在一个死去的卵中航行。
菩提树中发出的圣光在前方劈开一道光束,使他们能勉强看清前方。黑云中有个庞大之物游了过去,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祂也只在乌云中露出“冰山一角”。飞岛前进了一会儿。两旁出现了几排牙齿状的山峰,它们出现得太过突然,飞岛差点直接撞上去。
但是有人赶在却杀之前就从内部紧急制停了菩提树,避免了一次撞击,却杀警铃大作,察觉到岛上还有第四个人。
却杀看到了洛雷从控制室中出来,他悬起的心却吊得更紧了。
洛雷奶奶脸色阴沉,看到却杀时的第一句就是:“臭小子。”
她果然还是放不下却杀,偷偷跟过来了。
雪山朝她发出友好的吠叫。却杀不知该说什么,他的计划里可没有这么多人来给他陪葬。
这些齿山几乎将他们的行进路线锁定,他们只能小心翼翼地顺着山峰引向的道路前行。他们在云层中看到许多张脸,它们如同细胞一样紧紧地挤在一起,从他们头顶流动过去,这些是被大荒吞噬的人们,他们的灵魂和躯体已经被融合到了大生命胚胎之中。
他们看到的是厄婴幼体的一角,祂真正的面貌就在由牙齿山峰引导的最深处。
直视这些怪异的景象几乎让洛雷头疼欲裂,她有些支撑不住了,需要回到飞岛的内部。
她拍了拍却杀的肩膀,吃力道:“你去吧,如果你侥幸还能剩下一点意识,我就去把你的碎片……捡回来。”
却杀想说“不用,根本做不到的”,但是说不出口。
他只是点了点头,拿起了陨石黑血做的刀刃。
正当他回头时,洛雷突然唤他一声:“等等,回来!”
却杀以为她要反悔,回头望,问道:“奶奶?”
洛雷走上前去,用两只粗糙的大手抓住了却杀的脸。
她的动作像是捧,又像是在用力揉捏,却杀记得她经常对小时候的自己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