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112)
他不怕凌霄不知道他说的灵堂在哪,也是上一回,他被张久夏刺伤,还是凌霄把昏迷的他带回酒楼的。
凌霄本就有这个打算,但听见沈晏清主动提,他神情古怪的问:“你知道这是灵堂了,你知道这本来是谁的灵堂吗?”
他们拉着手跑过了曲折弯曲的长廊,见到了那座连排的矮房子,红漆的大门不合实际的高、不切实际的大,门口的花圈上白色的绢布随风飘动。
沈晏清原以为凌霄只是单纯的问而已,便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了:“我听说是这府邸原在天清门学剑、但是不幸去世了的继承人,尸体本该在上月下葬,但是离奇出了意外,所以迟迟没有下葬,便一直放在这灵堂里。”
凌霄点点头,他意味深长的看着沈晏清:“你知道就好。”
谈话间,两人已在了灵堂前,沈晏清原想像上次一样,躲进右面的东厢房,凌霄却站在正大门前,一把推开那扇朱红色的门。
门正对着的就是一个黑字白墙的“祭”,屋内放着许多纸扎的纸人,扎着小辫的女童男童被画得笑容可掬,正中央一口黑色的棺材。
老实说,沈晏清觉得看死人很不吉利。
尤其是这幻境古古怪怪,到处都是像人又像死人的怪物。难保这位倒霉死去的李三公子不会心怀怨念突然诈尸,然后把他毒打一顿、再生吞活吃了。
但既然凌霄推了门,也没有多余的时间供沈晏清再挑三拣四的了。
他在心里嘀咕,要是这死人真诈尸了,他就把凌霄丢出去,自己趁机逃跑。
鬼鬼祟祟地进了屋,沈晏清蹑手蹑脚地关门,他已经盘算好等会要先躲在放果盘点心的祭台下,一转身,看见胆大包天的凌霄正在开棺。
???!!!
这是在干什么?!
凌霄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沈晏清最怕这种死了很久的尸体了,他本来就一心想着只要能借这里躲一阵就好,千万可别和棺材里的主人家有什么联系,凌霄怎么还去开棺?就算是冬天,死了一个月的尸体,肯定早就臭了,说不定滑滑腻腻的,多恶心。
沈晏清关上门,立马箭步冲到凌霄的边上,正要提醒他尊重死人。话还没说出口,棺钉并没有钉死,一滑盖就被凌霄打开了。
凌霄一手拉着他的手,一手捂住他的嘴,拽着他按进了棺材里。
以为自己要躺在死尸边上的沈晏清惊恐的闭上眼,却发觉自己根本没有摸到、碰到什么湿腻的脏东西。
这口棺材里面竟然是空的。
这怎么是空的。
沈晏清一怔,紧接着,凌霄也跨进了狭小的棺材内,扶着棺材盖合上最后的空隙。
几乎是紧随其后地,灵堂的门被“咚”地一声撞开,细碎的脚步声徘徊着,沈晏清的心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激烈地砰砰乱跳起来。
逼狭的棺材空间内,连人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沈晏清与凌霄贴得很近,像是两张并拢的纸片,不可避免地触碰在一起。
或许是凌霄也听到了他慌乱的心跳声,沈晏清似乎听见他在轻笑了,他正准备瞪过去,可里面是在太黑了,他看不清。
凌霄其实知道沈晏清正在气恼什么,他捂上沈晏清的耳朵,然后轻轻地带他往左边拢。
靠近、再靠近一点点,凌霄松开左手,让靠在他怀里沈晏清听见他的心跳。
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像是海浪涨落的潮汐。
听着这样的声音,即使外面有数不清、密密麻麻的可怕怪物,沈晏清也忽然觉得好安心。他随着心跳的节奏放缓呼吸,慢慢的静下心,总觉得这是很熟悉的事情。
沈晏清忍不住用脑袋蹭了蹭,不由自主地离这熟悉的心跳声靠得更近了一些。
明明叫沈晏清趴在他胸口听他心跳声的是凌霄,可见沈晏清真的被这心跳感染着,要与这颗心靠近,凌霄又不乐意了。
是很不明显的不乐意,只有他自己才能察觉得到的嫉妒。
他抚在沈晏清后颈的手掌立起,指尖在沈晏清背上凹陷下去又随着脊柱骨一节节微微凸起的细肉上向下滑动,直到凌霄摸到沈晏清柔韧的腰侧。
手掌下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沈晏清向来敏|感,他不明白,有些困惑地张望了下——
凌霄又在发什么疯呢?
他其实并不觉得凌霄会对现在他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凌霄会亲他,已经让沈晏清大感意外了。
就连他自己都不敢照镜子细瞧,凌霄亲他的时候,他确实心里有几分感动。
但在他的心里更有几分怀疑,怀疑是不是慈悲的正道剑尊正在怜悯一只长了丑陋羽毛的斑鸠。
能亲得下嘴是一回事,和能不能睡得下去,完全是两码事。
沈晏清不觉得现在的自己能和从前的温香软玉挂得上钩。
要是凌霄真对现在的他动手了,他会怀疑凌霄其实是个变态的。
更何况现在他和凌霄窝在狭小的、根本伸展不开的棺材里。
这又不是什么床铺,这可是一口棺材。
更、更何况,现在外面群敌环绕,凌霄怎么可能会有心情做这种事呢?
胡思乱想了一通,沈晏清觉得应该是自己的问题,估计是这里太小了,是不小心碰到的吧。
不过,稍微有些前车之鉴的沈晏清还是警惕的在凌霄的胸口写字:怎么了?
凌霄没有回答,他的疯劲还没结束。
他拖着沈晏清往上挪动,直到他能恰好将头抵在沈晏清的肩头。只要他再带着恶意、几乎恐吓般的去亲沈晏清的颈侧,就能轻而易举地吓得这只胆小的鹦鹉抖毛般的哆嗦。
沈晏清确实是被吓得哆嗦了一下,他觉得凌霄突然一下子变得好怪,明明刚才还挺正常的啊。
事已至此,他不能再哄自己,说这只是凌霄的无意之举了。
没有人会无意把人抱起来,又无意的去亲人的脖子的。
凌霄就是故意的,这个坏东西。
灵堂的门还没合上,疑心棺材外应该还有怪物在徘徊,怕凌霄要做更过分的事情,也怕说话声会引来怪物。
沈晏清在凌霄环抱着他的手臂上写字: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真是软绵绵的一句话,根本算不上什么威胁。
毕竟就算沈晏清真的生气了,又能怎样呢,他并不能拿凌霄怎么样。
但凌霄确实当真的停了手。
沈晏清看不清他到底在做什么,但两人实在靠得太近,他感受得很分明,凌霄似乎是在忍笑。
好哇,还敢偷偷嘲笑他。
沈晏清正在想要说什么话,才能显得自己威严又有地位。凌霄在这时用力地揽住了沈晏清的腰,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
凌霄似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即再次凑在沈晏清的颈侧,这次他温柔无比的亲在沈晏清的耳垂上。
见他不闹了,沈晏清才稍稍的放下心。
他弯了弯嘴角,重新放松靠在凌霄的身上,凌霄的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冷香,闻起来怪舒服的。
被凌霄这样一闹,沈晏清有一阵子没去留意外头那些稀奇古怪的怪物们。
一直等到棺材那种如同吸附在地砖上进食般窸窣的声音退去。凌霄睁开眼,伸出手重新滑开棺材盖子。
沈晏清才似梦中惊醒般的睁开眼,方才那么点的时间里,他好像也短暂的睡过去了一觉,他太累了,甚至梦到凌霄举着灯拉着他的手划着小船离开这场幻境的画面。
吃力地跨出棺材后,沈晏清终于得了空,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棺材里没东西?”
“而且我上次从必安阁出来这些怪东西明明到了门口就不再进来了,这次怎么还会进灵堂里来看?”若是照沈晏清一开始要躲进祭台子下的打算,恐怕早就被这些怪物发现后,像他们对付张久夏那般,将人杀死后,挖心扒皮将骨肉剁成肉泥了。
凌霄平淡道:“我上回带你回去的时候,打开看过一眼。”
“哦。”沈晏清应过后,才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能与凌霄说的。
他觉得尴尬极了,不知道该和凌霄说些什么,低着头又瞧见自己脓肿肤胀的双手,眼不见心不烦地将双手背到身后去,只盯着自己脚上的飞鹤黑靴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