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169)
“倘若白家真有办法能逆天改命,一定事关重大,引人觊觎。”
“若是被人发觉,要么交出,要么变成众矢之的,即使天清门也难护得住,更何况天清门内各大势力错综复杂,兴许本就是先内患再外忧。”
“这样一来,爹娘唯恐消息外泄,杀人也是逼不得已。”
江研沉默了一会儿。
他刻意提起此事,明面上有提醒白衡的意思,但也有些许炫耀的成分。他自觉自己说得很隐蔽,只等着将来事情成后,再来笑嘻嘻地和白衡解释。
没想到他不过随口提点几句,白衡转念就全部想到了。
江研长长地叹息一声:“猜得真准、真对。从小到大,我总是输给你。”
“要不是师父缺人替他做事,我也不会知道——白家老祖在东海留了一道传承遗迹。”
“那遗迹中有一门邪门的功法,叫做血河逆练。可保后世子嗣源源不断,资质一层胜过一层。”
“当年这位白家老祖逝世后,白家接连出了三位天骄,一门三尊者,那时候多威风啊,说是威震五域也毫不为过,什么昆仑剑宗、什么太墟天宫,通通不能和天清门相提并论,根本没有三大宗这样的说法。”
“据说就是托了这一门功法的福。”
白衡在心中跟着念了一遍“血河逆练”,他自小熟读家史,却对此术全无印象,说道:“既然如此厉害,后世白家又为什么不用这道功法了?‘血河逆练’这个名字,听上去和魔域那些擅长血肉祭祀的魔人,运用的血肉术式有些相似之处。这位白家老祖是谁?”
江研说:“还能有谁,你们白家唯一一个没有当过家主的尊者,血影魔尊白不染。”
“当年他虽然姓白,却是无父无母被收养的孤儿,长大后才发现他原来竟是魔人血脉,是天生的孽根祸胎。果不其然,他成人后与魔道多有来往,几次犯上作乱乃至夜闯禁地,差点害死当时的白家家主,后又被正道通缉。白家昭告天下,将他赶出家门。”
“后来他在东海成尊,孽海滔天,血云成涛。白家不得不撤销了他的通缉令,后来又不得不重邀他入驻白家。”
“他活着的那三百年里,整个修仙界都笼罩在他滚滚的血雾中。”
“好在他乃是魔人血脉,魔人向来急功近利,偏执疯狂。他心魔缠身,成了尊反而叫他死得更快。”
“白不染死前发动了血河逆练,一边狂吐鲜血,一边泪流满面说道:‘哥,你不是说不要受我恩泽,不想和我纠缠不休吗?我看你如何一个不受之法,此后我身入轮回,再一轮生生世世,我要你永远受之有愧!’他虽然不是白家血脉,但到底精通血肉术式,也不知道这血河逆练究竟是如何运转的,总之那一代的新生儿个个资质非同小可。”
“一开始白家只当是天降恩泽。可不止是那年以后出生的新生儿,连一些资质平庸的成人,修行速度也远超相同资质的常人。”
“后来几位白家尊者追溯源头,才发现各自突破大瓶颈时,五脏六腑间竟都会滋生出一股阴阳交融的精纯内力,扶持推动瓶颈松动。大骇之下,追溯源头,才发现原来得益于这位血影魔尊。”
听江研说了这件往事,白衡基本想明白了全部的前因后果,说道:“白不染发动术式时,所有人不明所以,再加上这等恩泽后代之术,起效缓慢。”
“他一个通天彻地的大魔头,天清门和白家忍他横行霸道,不过是权宜之计。他一死,就将此事封存不再提及,连带着他的传承一并销毁。”
“就算再如何强大的秘法,总归之敌不过时间的消磨。血河逆练因为血脉代代稀释而逐渐失去效用,等察觉到,白不染留下的传承早因为多年前的封存而被毁坏遗忘得差不多了,于是连补救的时机也一同失去了。”
“嗯。”白衡的推测的和事实相差无几,江研说:“不过白不染的传承倒没有毁坏,只是时隔太久,失去了进入传承的钥匙和方位。白家家主代代知道这个有这么一道秘术的存在,却不知道这道传承究竟在哪。”
“现在白家靠着你和几位家老勉强还是金玉在外的,败絮其中,倒也有识货的人能看得出来。”
江研低声道:“如今长阴峰仍是天清门第一峰,靠得是什么,也就是我们还在闭死关的祖师爷,和你有那么一丝晋升化神的可能。”
“只要我们长阴峰上能出一名化神尊者,白家就算死得只剩下一个人,也是天清门权势最大的家族。”
“要是没有,就算有几千个几万个像你七叔儿子那样废物的白家子弟又有什么用呢?”
江研说:“可要是在血河逆练的加持下,这几千个几万个废物变成小有薄名的天才,成了家族的中流砥柱,那又是另当别论了。”
“师父师娘乃至整个白家,现在都在惦记着这道传承。”
“想来你们已经有些进展了。”白衡道。
江研心想,自己都说了这么多了,再多说两句也没什么,更何况白衡是师父的儿子,将来白家的家主,知道也无非早晚的问题。得意说道:“那可不止是有些进展。”
江研道:“古原的月牙湾中有一道灵龙古墓。这是众生葬的墓地,白不染同期时白家家主死后就葬在月牙湾中。”
“这位白家家主虽只比白不染年长五岁,却比他早死五十年。棺椁在白家用千年寒冰冻了五十年,直到白不染吐血身亡,才终于落地入葬。”
“师父师娘翻过白家这千年来的记录,这位白家家主入葬时本该有大量奢靡的陪葬品,但都被白不染砸烂粉碎。随他一同葬入月牙湖的,最后除了一副能叫尸首万年不腐的棺椁,只剩下一条带血的丝巾。”
第168章
“那么你们在怀疑这位白家家主和白不染有旧情,那条写有血字的丝巾上,或许有白不染传承的线索。”白衡道:“我说的对吗?”
江研说:“正是。”
正值万宗会,白奉和符明美两人离不开南陵城,白衡道:“他们派了谁去月牙湾,传承的位置线索找到了吗?”
江研犹豫道:“此事、嗯,我不能再和你说了,等你回了长阴峰,让师父师娘和你说吧。”
白衡笑道:“看来去月牙湾的人还没回来是吗?”
“师弟!”江研羞恼至极。
真是多说多错,他不敢再说下去:“不要再猜了,这些事情你早晚会知道的,你要害我被师父骂吗。”
“好了,我心中有数了。”白衡只好也作罢。
但他隐隐的想,就算他上到长阴峰,父亲母亲也不一定会将此事与他讲。
两人这么东拉西扯地谈话后,天已彻亮。
白衡和江研一同下楼时,宋阳秋和唐平宁起得更早,正在一楼用餐。
桌上有一屉包子,两碗粥,煎过的饺子。宋阳秋和唐平宁的食量不大,吃过和没吃过一样。
江研在宋阳秋面前坐下,又叫了一碗素面来,吃过两口,才想起白衡:“师弟你吃什么?”
白衡说:“我吃过了。”
江研“哦”了一声,再去问宋阳秋:“宋师弟你要不要和我们一同上天清门去?”
他这话其实很不妥帖。
昆仑剑宗自凌霄真人的死讯传出,渐有江河日下之势。
此次万宗会,无数宗门,乃至天清门、太墟天宫两家,都在等待着这场鲸落的福泽。
昨日天清门为了护着宋阳秋,和太虚天宫的人作对,在有心人眼中,其实就是一种暧昧的站队行为。
江研要真请了宋阳秋上山去,可就成了天清门与昆仑剑宗刻意交好的证据。江研说了话才意识到不对,嘿嘿的笑了两声,说道:“那还是等端英真人回来了再说吧。”
“宋师弟,这次万宗会你会参加吗?”江研问。
宋阳秋道:“恐怕不了,师父说我学艺不精,真上场厮杀,怕是要贻笑大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