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39)
江萱思索了一会儿,告诉沈晏清一件事:“告诉你也无妨。”
“几十年前被人挖出一株尝情花,这种花,神异非常,很是罕见稀有,灌注了不少琼浆玉液天地灵香,才养它到开花结果。这果实被送到玄都去,转头也送来了昆仑剑宗。”
“尝情草,名为尝情,就是以情为食的灵草,等它的果实落地,见到的第一个人,就会化成那人喜欢的人的模样。再捕捉那人的情思果腹。”
“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江萱似是有些惋惜:“那株尝情草结出的果实送来昆仑剑宗,不过半月,有消息传回玄都,说是仅仅数十日,就枯萎而死,连主株也坏死,再不能活了。”
一听这话,那还了得!
深知自己已经不得凌霄真人喜欢的沈晏清急了:“这说明凌霄没了所爱之人!他爱的人不是沈晏清了,我这张脸没用了。”
指不定还恨着他呢,现在瞧见他的脸,不得要气得摁死他?
“不是。”江萱压低了声音,信誓旦旦地说:“因为凌霄真人知道这是从灵物里生出来的东西,不是他心中所爱,尝情草这才骗不到他的情思。”
狗屁。
胡言乱语。怎么还要不知死活地往上凑呢。
沈晏清气结,顿了顿没想到自己要怎么劝服江萱。他一愣,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不会从一开始谢璟就想要我装作是沈晏清吧?”
他原以为从前谢璟每每提起要他做第二个沈晏清,是要他做替身的意思,可他没想到谢璟要他直接假装自己就是沈晏清。
虽然某种意义上这是真的,但也实在离谱。
要是谢璟真是这样打算的,不说沈晏清想要去找到李煦与他双宿双飞的美梦告破,他小命还能不能保得住都会是个问题。
江萱看着沈晏清:“我是这样想的,但是尊者是如何想的,我区区一个筑基修士是无从得知的。”
沈晏清不想和江妈妈吵架,他在房间里踱步转了两圈,回过头一摊双手:“凌霄真人神出鬼没,我来了昆仑剑宗半月过去,连他的影子都没见到,想必接下去不管再过几个月,也依旧是这个结果。”
江萱抬眼,她看向沈晏清道:“尹玄走之前与我说,只要凌霄真人在这半月内,打开了玄都送他的那份贺礼,他就一定会来见你。”
——事实上,在来之前,永乐魔尊曾宣见过她一面。
教她用过一块令牌,这一路上屡屡遭遇艰辛曲难,都能靠此逢凶化吉。
真到了那个时候,就算凌霄真人没有来,也有别的办法可使。
第044章
沈晏清劝不过江萱,知道再劝下去也没什么用。
他自我安慰的想,江萱让他骗凌霄,可凌霄也不是那么好骗的,他又不笨。
而且沈晏清如今的本体可是妖,就算凌霄会被他的这张脸迷惑那么一下,但想必也会很快反应过来。
但昆仑剑宗绝不是能久待的地方,天地间能人异士何其之多,保不准就在昆仑剑宗里撞上了,还是早些点走的好。沈晏清已经盘算着要见势不妙就赶紧开溜。
而这个能够开溜的打算,沈晏清一等又是大半个月过去。
来时已是十二月的月末,可天气还是越来越冷,不见得有转暖的迹象。
若是人间,这个时节该是凡人准备过新年的喜庆日子,可修行中人的岁月如梭,也就不在乎这样的小年,昆仑剑宗里依旧冷冷清清。
等下过一场大雪以后,就变得越发冷清。
先前江萱和沈晏清提到过这次他们能在昆仑剑宗多留一月的缘由,就是大明峰的建平真人要邀他们去看太华山雪后一夜盛放的灵宵花。
大雪过后两日,建平真人的请柬就借着一只灰色的草鸮叼着送到了沈晏清的手上。
请柬上用灵力注明了地址,邀请沈晏清去大明峰。大明峰在三座主峰之外,离得远些也偏些,路途略有些遥远,再加上昆仑剑宗内有磨砺心神意志的禁制在,江萱的修为不足以让她在昆仑剑宗里自由的行走,也撑不住这样的长途。
拿着这份请柬,沈晏清一个人下山。
他走到半途,才意识到自己可以借口迷了路,趁机离开太华山脉。
这可不正是他苦苦寻觅的机会吗?
以他现在金丹的修为,就算不如那些正正经经抗过天劫的金丹修士,也不会太弱,天下之大,哪儿不能去呢?
沈晏清收起这份请柬,他百年前可是常住在昆仑剑宗的,自然是知道要往哪儿走,才能走出这片连绵的山脉,到达另一个临近些的城池。
穿过主峰的乌霞山,再越过与大明峰相对的东白山,有一座名为归犀城的修仙城池,去归犀城买一匹灵马,半月左右就能到了天清门下的南陵城。
沈晏清以为自己打算做的妥帖完美,掉头就往另一个方向走。
走了小半日,才忽然意识到百年过去,斗转星移,连万华峰都被凌霄说移走就移走,这些山峰地形的位置变换也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等到第三次重复的看到两道同样几乎要被山林灌木掩盖的岔路时,沈晏清再次深刻的意识到太华山脉,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太华山脉了。
沈晏清有些慌神,他想了想,想上山问问山上的剑修,这里到底是哪一座峰。
这里远离了最中央的乌霞山,已经变得僻静幽远,光线也越来越黯淡,那些未消融的山雪像是一面看不见尽头的镜子,让光的来源变得散乱迷乱。
山上唯一能听到的声音就是鸟儿的啁啾与山涧击落在石头上清脆的水声。
上山的路狭窄,只留了一人同行的宽度,越往上就越狭窄越陡峭,像是个倒扣的石瓶。
两侧的山脉挤压着这处通道,沈晏清爬着爬着,也更觉得心惊,到了后来干脆抽出他腰间的惊鸿剑,拙劣地念起御剑飞行的法诀,抓着剑柄往上飞。
他飞出这处山峰,发现在山顶筑着一处雕龙画栋的宫殿,这处宫殿一改昆仑剑宗简朴的作风,用料极其奢华。
这是哪儿?
沈晏清觉得有些奇怪。
他收起剑,想进宫殿里找个人问问路。
可当他走近,沈晏清才发现,这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宽敞豪华,却依旧高耸得吓人。
密密麻麻的房间像是棺材被垒在一起。
每一处的房间都没有门,只有一扇很小的窗户。
沈晏清从上方进,落到这处宫殿的中心,这又是一处他曾经没有来过的地方。
与外面的看上去小得可怕的房间相较,里面的又要大上一些,可又好像没有很大。沈晏清试探着喊:“有人吗?”
他心里打着鼓,想着问过三声后,要是没有人应答,就离开这个看上去诡异又恐怖的地方。
沈晏清往里走,光滑的地板随着他的脚步,会发出沉闷的声音。在黑暗的深处,他好像看见一簇光,这簇光在抖动,有个人影坐在这簇光的旁边。不、不是一个人,一个、两个、三个……这应该是好几个人。他们聚在一起不知道正在做些什么。
但他们的修为看上去应该并不是很高,沈晏清松了一口气,他离得越近,借着那簇火光,他看见在这些人的侧边停着一个被红布盖着的巨大的东西。
想到昆仑剑宗或许有人见过他的这张脸,沈晏清摸了摸,有些庆幸的发现自己还戴着面具。他轻咳了一声:“这里是哪……”
沈晏清话还没说完,那几个坐在光源边上取暖的人齐齐地转过来看向沈晏清。
这实在是太暗了,沈晏清费了点劲,才看清他们的脸。
他们的嘴巴上、下巴上共同地被蹭上了一大块看不清颜色的污渍,就像是刚刚进食过什么沾满酱汁的食物。
沈晏清惊慌的发现——
这些人、他们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
“咕噜咕噜”
是什么东西在滚来滚去?
沈晏清定睛去看,这是一颗人头。
一颗同样长着他的脸的狰狞痛苦的人头。
沈晏清迟疑地抬起头,这次他看清这些人嘴上污渍的颜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