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反派他亲爹(20)
他本以为自己够豁达,能泰然面对修为被废的事,但现实无情抽在他脸上,打醒了他。
成为一个废物拖累,比要他的命还难受。
这次他听说附近有座隐山,据传跟恢复修为有关。
虽是道听途说,但来都来了,去看看也无妨,他不想错过任何机会。
顾江雪留下几个铜板作茶水钱,离开了茶摊。
那铜板还是他路上帮人做体力活挣的。
如果再给顾江雪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不会去什么隐山。
但世上没有早知道。
所以他注定会去。
他没找到隐山,却碰上了三个顾家弟子。
这三人在顾家为了讨好顾迟,没少找他麻烦。
若顾江雪能提前探知,他肯定老远就避开这群人,可他身无修为,做不到。
顾江雪不想横生事端,抬脚要走,却被这三个人拦下,被迫逼停了脚步。
“哎什么意思,见了我们连招呼也不打,太过目中无人了吧?”
“觉得不是少主奴仆,翅膀就硬了?”三人交换视线,“教训一下,回头也能去少主面前邀功。”
反正顾江雪在顾家没少受罪,多一顿打不算多,是吧?
这回顾江雪还了手,可那又怎样呢,一个废人,还能打得过三个修士?
顾江雪倒在雨里。
三人的笑声在雨中远去后,顾江雪试了几次,都没能顺利起身。
他手指在湿泞的泥土中抓出深深的痕迹,磨破了指甲,拉出血痕。
滂沱大雨模糊了他的眉眼,就是那场雨里,他替自己问了句:凭什么他活该被糟践。
他想等雨停,可陋屋逢雨雨不停,邪魔在雨中看到了他。
那场雨此后经常出现在他梦里,和堕魔的那七天一起。
一切好像只是阴差阳错,是顾江雪运气不好,才会最终堕了魔。
从前不少人恭维他,说顾家少主天资不凡,是气运加身,受天道偏爱的。
爱个鬼。
他厌恶所谓的命运。
顾江雪手里扣着无悲无喜的傩面,这三个弟子当时没有杀了顾江雪,顾江雪也不会杀了他们。
一刀杀了太便宜他们。
顾江雪曾亲手了结逼他堕落的邪魔,从此无人可以分享梦魇,这么生不如死的好东西,当然要他们三个细细品味。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活着好好品味。
顾江雪抬起左手,用漆黑的魔气画出三个印,拍入三人体内。
容谨即便想阻止也没可能,他不是恢复修为的顾江雪的对手。
印记带着梦魇遁入三人体内,无论他们入睡、打坐还是出神,只要有了空子,梦魇就无处不在。
不管是死在劫境里,还是日后道心破碎,那也是他们命不好,不是吗?
就跟当初他在雨里一样。
顾江雪温柔极了:“我祝他们长命千岁,好梦不断。”
“至于你,容谨,昔日不必再提,来日不必再聚。”顾江雪脚底不经意踏过一颗小石子,他毫不在乎,“等他们醒了,你如果想告诉他们是我干的,请随意。”
他无所谓当着容谨的面动了三个顾家弟子会有什么后果,他不是圣人,这就是报私仇,想找他麻烦,尽管来。
顾江雪眉眼低垂,提不起劲,心情很不好。
他下意识摸向自己右手腕,为了隐藏身份,他暂时用障眼法把细链遮了起来,那是楼映台亲自给他锁上的。
顾江雪抚摸间,有念头忽的虚无的心脏里疯狂滋生:我想见他,现在就要。
于是他转身就走,对容谨在他身后喊出的“等等”充耳不闻。
但顾江雪还是猛地停下了脚步。
因为黑夜里,楼映台从阴影中无声地,一步步走了出来。
顾江雪猝不及防,登时僵在原地。
……楼映台!
他什么时候来的,匿息的本事居然已经高到自己毫无察觉!
顾江雪四肢僵硬,脑子疯狂转动,努力确认自己方才有没有说了不该被楼映台听到的话。
早知道就闭嘴了,顾江雪边慌边懊恼,跟容谨浪费时间干什么!
楼映台看过来了——
顾江雪匆忙捏出一个表情。
他祈祷着自己此刻神情千万是自然的、不会露馅的。
但殊不知,落在楼映台眼里只有满满的心虚。
他不知听了多久,就这么无声无息定定看着他。
楼映台的眼神如有实质,看得顾江雪匆匆捏造的表情快绷不住时,他才终于开了口。
“顾江雪。”楼映台先叫了名字,才冷着嗓音问,“他们三个对你做过什么。”
顾江雪:“就——”
楼映台:“想好了再说。”
楼映台似乎已经在无人知晓的地方经过了一场山呼海啸,直到归于寂灭,他此刻强行把什么死死遏制住了,可顾江雪依然能从余烬里察觉不妙。
“我修为被废后野外倒霉遇上他们被揍了一顿。”顾江雪语速飞快不带喘气连珠炮似的说完了。
他手指微颤,险些没能拿住傩面。
他说的也……没什么毛病吧。
顾江雪是享受楼映台在乎他的滋味,但他不想让楼映台心疼他。
心疼心疼,带了个疼字。
顾江雪不愿让楼映台疼。
楼映台面若寒霜,不知信没信,他目光慢慢从那三张鼻青脸肿的面孔上刮过,最后落在容谨身上。
“容谨。”
楼映台语气又冷又肃。
顾江雪手一蜷,猛然间察觉了楼映台可能要说的话。
楼映台漠然,不带丝毫感情:“他昔日为救你,才落了寒症。”
楼映台把某人曾用谎言盖上的布直接撕开,把真相骤然掀起,强硬地砸到容谨脸上。
容谨蓦地抬头:“你说什么?!”
第13章 迟来的补救比草贱,顾江雪只……
顾江雪十二岁落下寒症,难以根治,连誉满天下的小医仙来看过,都暂时没有办法,只能调养。
容谨那段时日受伤昏迷,等顾江雪后来寒症发作才知道。
其余人告诉他,是顾江雪不小心出了岔子。
寒症,寒症……容谨倏地睁大眼。
“死水,”他想到什么,“是死水?”
容谨踉跄着后退两步,他迫切地用视线去捉顾江雪,眼中满是茫然:“救我的不是长老吗?”
顾江雪侧过脸,不答。
当初如果等着长老去救,容谨早就凉透了。
容谨被困在死水另一端,死水是天下至寒之物,水面上御不了剑或法宝,将灵力运转到极致,勉强能在水面行走,但也得注意避开随时掀起的浪涛。
死水带寒毒,顾江雪一路踏过去,又背着容谨过来,期间没让容谨沾到一点死水,倒是自己被寒气侵蚀,落地就倒下了。
寒症发作的时候是真冷啊。
不仅自己冷,靠近他的人也会被冻伤。
最开始,顾家主和夫人搂着他,给他灌输灵力,顾江雪看着他们皮肤被冻得通红甚至泛起青紫,说什么也不肯再让人靠近。
自个儿还难受着,就先操心起别人来。
但凡谁要靠近,他就耍赖闹将,扬言谁来谁哭。
但楼映台不吃这套。
他强硬地把顾江雪搂过,扣着手腕就送灵力,无情地说:“不许哭。”
顾江雪冷到发抖,但心跟嘴都还要强,心说你还能管住我?张嘴作势就要假哭。
就听楼映台冷丝丝威胁:“你敢哭,我也哭。”
顾江雪的表情立时被吓了回去。
他本来就裹成圆滚滚一团,桃花眼愣愣瞪大,整个人都变成了团受惊的兔子。
楼映台把他脑袋给摁下去。
顾江雪:楼映台学他那样哭……那得是个什么场面?
其实他有点想看,但,还是惊悚多一点。
顾江雪又打了个寒颤,裹紧小被子,老老实实被楼映台拿捏住了。
门外的众人都松了口气,心说果然还是小楼拿他最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