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反派他亲爹(89)
漱玉道尊握剑的手顿了顿,他抬头看了看空旷的中枢大道,半晌没有说话,最后轻轻拂开顾江雪的手,靠自己站直了。
“先出去吧。”他说。
两人离开了鸿都城。
到了城门口,奉神司的弟子们立刻涌上来:“道尊!”
还有各家仙门的领头人也纷纷聚拢,他们中不少人知道鸿都之难赶了过来,可这灾祸究竟起于何故,大部分人都还不知晓。
但跟着漱玉道尊和顾江雪去阻拦莫执的弟子们却是知道的,不过落地就开始忙,加上这群弟子们口风很严,目前还没有任何关于内情的消息传开。
“道尊,”负责统筹外围大部分事宜的薛风竹拱手,“鸿都城共救出二十六万七千八百五十人,已有五百三十三名伤者撑不下去,不幸亡故,城内遗骨也还未收敛,之后安排,还请道尊示下。”
漱玉道尊颔首:“奉神司弟子去传讯,将更多医修召集过来,为众人诊治,在场仙门分为五队,分别负责东南西北中五个区域的遗骸收敛……”
漱玉道尊有条不紊,将诸事安排下去,他停了两息,继续道:“持渊君莫执,罔顾人命,研习邪术外道,伤天害理,实乃仙门败类,鸿都之难均因他起,莫执即刻起从奉神司除名,拟绝杀令,天下仙门,尽可杀之。”
周围顿时响起猛抽凉气的声音,议论声此起披伏,漱玉道尊的嗓音带了灵力,传遍在场所有人耳中,别说修士,就是凡人对“持渊君”的名字也是如雷贯耳。
有凡人在极度的悲伤后已经抬不起一点心绪,听闻此言,比起终于知道仇人的愤怒,他眼中只余下死灰一般的茫然。
“……为什么?”他喃喃问,“持渊君不是和神君一起庇护我们的大能吗?”
持渊君确切年龄不可考,但怎么也有五百多岁了,他曾与神君一道,留下了不少传奇与为世间称道的故事,在许多人心中,他已然和降春神君分不开了,只要有神君施恩的地方,总是也有他的影子。
可现在,漱玉道尊说,是莫执害了鸿都所有人。
可……为什么啊!?
魔灾泛滥时,他是神君麾下第一得力干将,除魔卫道,救下的人何止千千万万?天下处处都是欠了他恩情的人,有些地方的降春神庙甚至也会有持渊君铭牌,如今他为何会调转利刃,惹得生灵涂炭!?
但漱玉道尊下完绝杀令,却没有解释。
抽取福地灵气生机,莫执为了什么他已经有所猜测,现在不与所有人说,一来还未亲眼见证,二来本已人心惶惶,倘若将神君将逝之事说出来,只怕让众人愈发惊恐。
神君本该在天下安定时满怀欣慰离开,众人会为他伤心难过,却不会因他的离去为人间前途感到惊恐慌乱,本该是这样的。
漱玉道尊轻叹。
他挥袖,任凭众人猜测,让弟子们去各行其事。
余下是善后事宜,顾江雪他们这些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救人的弟子总算能好好歇息,大伙儿在周遭没有灵气的城内操控法宝,劳心劳力,都累得慌,此刻不少人随意席地而坐,把补气丹或者灵液当糖豆和水来灌。
周围起了棚子,安置伤患,楼映台朝顾江雪走来,踏出一步,龙相褪去,龙角和鳞片等都隐没下去,唯有眼中还残余了点淡淡的冰蓝,化在黝黑的墨里,那一点微光实在好看得紧。
楼映台在顾江雪身边坐下,顾江雪顺势靠在他肩上。
只要他们这么挨在一块儿,什么累或者疲惫都能去了大半。
楼家弟子们忙活了大半晌,下意识跟着少主走,本来想直接围着少主休息呢,一看这情形,自动坐远了些,围成圈自个儿说悄悄话。
“少主说事情有误会,所以顾公子打伤少主拼死也要逃跑的事是假的?”
“假的吧,你看他俩多要好。”
“我猜他们是为了做什么事故意放出来混淆视线的,你们说会不会跟这次持渊……莫执的事也有关系?那些心腹肯定知道。”
说到莫执,众人沉默须臾,才有人道:“我以前还去奉神司听过他讲课,得了本注解,回头我就扔了!”
“谁知道他是这种人!”
鸿都的惨象历历在目,有些枯化的尸体表情狰狞,甚至还绝望地伸手探向前方,这会儿在城内收尸的,有些人见了自己亲人都不敢认,哭声已经再度传开,哀鸿遍野。
大家都想问为什么,可无论为了什么,造成这样的悲剧,没有人能接受,尤其是这些亲历者。
薛风竹听着城内报来的数字不断增加,愈发沉默,元澈正将自己的针法现场施给几个医修看,要治枯化不是那么简单,医修们只能抓紧时间领悟,能学几分是几分,能多救几个是几个。
顾江雪闭眼,缓缓吐出口气息,楼映台握住他的手,又摸了摸他的脸,顾江雪在他掌心蹭了蹭。
“莫执说在遇春山等我。”顾江雪道。
楼映台只说:“我与你一起去。”
遇春山本就是莫执的地盘,在那里还不知有什么凶险,但顾江雪一定要为自己得一个真相。
这时候,漱玉道尊却走了过来:“你不必去遇春山。”
顾江雪和楼映台同时起身,漱玉道尊说:“你想知道的事,我能帮你问。虽然鸿都之难后他必然业障缠身,加上邪阵被毁的反噬,肯定身受重伤,但你们仍然未必是他的对手。”
漱玉道尊道:“我一人去即可。”
顾江雪动了动唇,刚想说什么,却突然有身影远远疾步朝他本来,口中大喊:“顾江雪!”
那声音盛怒至极,他们停下谈话,抬眼望去,就见竟然是顾迟。
顾迟大步而来,咬牙切齿,身边是着急跟着的顾家大弟子容谨,云天碧水川的人来了鸿都后基本没有与顾江雪接触,大约是顾迟下了令,双方都互相避开,不知为何这时他却自己冲了过来。
顾江雪皱了皱眉,不知为何,他有股不妙的预感。
就见顾迟冲到近前,眼中满是血丝,楼映台侧身站至顾江雪身前半步,顾迟刹住的脚步在地上扬起一阵尘,他死死看着顾江雪:“就在刚才,家里传音,我娘突然晕倒了,弟子同时接到一个傀儡的信,说是让我们顾家弟子转告你,若你不赴约,我娘就别想醒!”
顾江雪一愣,微微睁大眼,他按住楼映台肩膀上前一步:“娘——顾夫人情况如何!?”
是容谨急急道:“暂时无事,可医修们都束手无策,是咒,那咒无人能解开。”
“怎么又是你,顾江雪!你还要祸害我们家到什么时候,你这个——唔!”
容谨大惊,急忙一把捂住了顾迟的嘴,神情痛苦地恳求:“师弟,少主,别,有些话不能说的。”
楼映台也冷了脸色:“顾迟,想好了再说。”
顾江雪和顾家俱是受害者,这笔账旁人确实难插手,顾江雪也不让他插手,顾江雪与顾迟之间争吵也好动手也罢,都是他们的事,但不代表楼映台会由着顾迟随意谩骂侮辱人。
顾迟方才被容谨堵住的显然是非常诛心的骂人话。
听到顾夫人暂时没事,顾江雪也镇定了些,他掩去神情,顾迟则是甩开了容谨的手,被他那么一捂,方才有些话就被断了。
但是——
顾迟红着眼眶,按着剑柄:“十五年,我等了十五年才回了家,才有了娘,顾江雪,我娘要是出了事,我跟你没完!”
那傀儡要他们带的话带到了,此刻又不能把顾江雪怎么样,顾迟此刻只想立刻赶回母亲身边,但云天碧水川在此的弟子不能全撤,他还得像个少主,安排好了再走。
容谨匆忙之中什么话也没有和顾江雪说上,只能看了他一眼,又快步追着顾迟离开。
待两人远去后,顾江雪才轻声道:“道尊,您看,他无论如何也想让我过去啊。”
“我也想知道,他为什么就非得让我受这么多难呢。”顾江雪声音若寒霜,“我要亲自向他问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