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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先生(62)

作者:云揽千嶂 时间:2019-03-10 19:56 标签:甜文 前世今生 吸血鬼 东方玄幻

  “载浊,你在想什么?”司马致好奇地看来。
  载浊摇头:“没什么。”
  司马致疑惑,却也不继续追问。五年时间,他外表虽没有太大变化,性格却沉稳许多,再也不像最开始时那样痴缠。
  “阿致,你想出去看看吗?”
  “出去?”司马致合上书,“你想让我离开坐忘观?”
  “你总要出去走走,不是吗?”
  “你和我一起,我就出去。”
  载浊断然拒绝,说:“不,就你一人,我不会陪你离开。”
  “为什么?”
  “我已不惑之年,说不定再过几年就会驾鹤西去,”载浊语重心长道,“你就让我在坐忘观好好颐养天年,别折腾我这把老骨头了。”
  司马致陡然冷起脸,抬手捂住载浊的嘴:“我不许你这么说,你会活很久很久。”
  载浊哭笑不得:“忘记我曾给你说过,天式纵横,生老病死,再正常不过,况且……”他垂下眼帘,“我身体撑不了那么久。”
  载浊伸手将司马致耳边的乱发抚平,他原本的声音低沉冷淡,不辨喜怒,可现在的话却极为温柔,像山巅的雪融为春水:“你还年轻,不能困在道观一辈子,这里过去曾是个繁华的小镇,现在却已经荒无人烟。”
  “哦。”司马致硬邦邦地回答,拒绝与载浊就着这个话题聊下去。
  载浊苦笑:“六百年前,这里发生过一场惨烈的战争,那场战争屠杀了周遭所有居民,国君不作为,将军困守山坳,最后只能以身殉国,葬身于此,尸骨都只能草草掩埋,看见那条江了吗?”他指向坐忘观山下那条浪花翻滚的江河,“将军死后,百姓遭屠,河道都被尸体填满,江水都变成血红。”
  “当年天师在这里修筑坐忘观,就是看上这里充盈的煞气与血气,”载浊低声叹息,“这里又繁华过一段时间,等天师逝世,他麾下徒弟们也走的走,散的散,这座道观就又荒芜了。”
  “那载浊,你又为什么来这里?”司马致说。
  载浊望着朗朗晴空,茫然道:“我十岁时,偶然从家中长辈口中听说这里,从那时起我就想来这里,”他看着掌心的纹路,“我好像在这里落下了什么东西,可一直找不到。”
  “但是捡到你之后,我都好久没想起过这件事,”载浊忽的一笑,“可能你就是我落下的东西也说不定。”
  司马致一愣,心头掀起惊涛骇浪,他抓住载浊的手腕,咽了口唾沫,说:“载浊。”
  “怎么?”
  “我……我其实记得一些我从哪里来……”他艰涩道,神情难过,“你捡到我时,我一身缟素,你还打趣我说,我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一样。”
  他看着载浊漆黑的眼眸:“你其实说对了,我就是从坟墓里爬出来,所以才会一身缟素,而我的坟墓,就在那棵桂树下。”
  ……
   路易醒来时,白虎就卧在他身边打盹,脑袋搁在厚实的爪子上,满身金色的桂花。
  他恍如隔世,怔怔地凝视面前那汪宁静的湖水,捂住自己的胸口深呼吸,他说:“猫先生。”
  白虎抬起头:“嗯?”
  “这桂花树与我有什么联系?”他起身走到树边,抚摸它粗糙的树皮,掌心粗粝的触感让他愈发清醒,“狼人部落的桂树,是司马致所赠,祖宅的桂树,是善逝赠予路家,那广都中学的桂树是舅舅亲手种下,梦里的我说,桂树与我灵魂相连。”
  他扭头看着白虎,铿锵有力道:“我有四段截然不同的人生,死了三次,桂花枝生长在我的坟前,我的坟墓,就在红莲道。”
  路易回到白虎的身边,双手托住白虎硕大的头颅,盯着他金色的眼眸,一字一句道:“猫先生,我是司马致时你成为载浊守护着我,你没有忘记,没有人能真正让你忘记,猫先生,你能想起来。”越到后,他声音越急切。
  陆吾愣住了,神魂翻江倒海。
  是了,其实并非是他不能想起,而是他不愿想起。那次藏书阁,他已经看见了那卷都广志,魂魄欲裂,所有前尘尽数归巢。
  他想起了一切,也逃回了昆仑墟。
  最开始的失忆,是过去一千年中,他神力大减,又因路易提前诞生打破长眠,耗费的神力并未恢复。可现在的失忆,却是他将记忆封印,等待尘埃落定后再重新解开。
  他看着面前活蹦乱跳的路易,脑海里却不断回旋他在自己眼前化为飞灰的一幕幕,即便相隔千年,仍能感受到那股刺心裂肝的疼痛。
  于是他选择了封印,只留下和善逝有关的些许。
  路易看见白虎身上光芒大盛,惊天动地的虎啸撼动群山,响遏行云。路易向后倒去,撑住柔软的草地。虎啸声中饱含痛苦与悲意,明明是手握毁天灭地之力的昆仑神君,却只能一次次看着所爱在眼前消逝,哀痛欲绝。
  无与伦比的威严从白光中不断传来,昆仑君诞生于天地混沌,建木初长时,他的威严横扫一切、所向披靡。周围狼嚎此起彼伏,路易咬咬牙,他顶着这股威压猛地往白光中扑去,搂住一个坚实的躯体。
  “猫、猫先生?”白光中,陆吾银发白袍,广袖袍角都有玄色滚边,并无太多表示尊贵的图案或饰品,他本身,就最为尊贵。
  陆吾伸手拦住路易的腰,把他紧紧按在自己怀中。
  “我回来了。”他轻叹。



      第71章 悲中乐
  路易并未在狼人部落逗留太久,他所熟悉的狼人面孔大多已经凋零在时间的长河中,也不愿再打扰狼人们的宁静。那棵桂树一夜花开满枝头,路易的心也因花开而悸动。
  ——他的确与桂花有所牵连。
  告别狼人部族,陆吾又带着路易飞跃地中海,回到格拉斯,如寻常人类一般,搭乘巴士,然后再坐飞机,回到广都。
  其实他们满打满算,他们离开广都也没有多少天,半个月都不到,可路易心里却想念得紧。他在回忆中度过上千个日夜,如今想来却跟只有一眨眼。
  弹指一挥间,大梦已千年。
  陆吾被封印的记忆已经解开,这几天都没怎么说话,路易也不打扰他消化,一手抱着他,一手拎箱子。刚下飞机,就在机场大门看见等候他许久的路光庭。路光庭雀跃地扑了上来:“祖爷爷。”
  “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路光庭眉飞色舞,“赵青君病也好了,不过她养的那只狗蛋却不见了。”
  路易脚步一顿,疑惑地打量路光庭的神色,“你不知道狗蛋是谁?”
  路光庭像是比他还要疑惑:“狗蛋不就是哈士奇吗?”
  不对,光庭知道西奥多的身份,也知道他能说话,有谁悄悄把他的记忆改写了,路易心中一凛,与陆吾交换视线,不约而同地明白对方未说出口的话语。
  他从戴高乐机场上飞机之前,曾给路停酒发过消息,说要去祖宅一趟。路光庭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迎接路易的归来。坐上路家接送的车辆,路光庭系上安全带,早已将刚刚微不足道的小插曲抛在脑后,兴奋道:“祖爷爷,你能带我去阿柳家吗?听说他已经康复了。”
  路易震惊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能不能带我去阿柳家?”路光庭担忧地蹙起眉,“祖爷爷,你怎么了?怎么怪怪的?”总是一惊一乍。
  路易勉强按捺住起伏的心绪,口吻淡淡地说:“没什么,可能是精神不太好。”
  路光庭半信半疑,却也没再追问。路易看着车窗外飞驰的景色,却半点不入眼。陆吾跳到路易膝盖上,趴在他胸口,无声地安抚他。路易迟疑地伸出手,然后将它紧紧抱在怀里,渴望汲取一点温暖。
  “会真相大白。”他坚定地想。
  祖宅仍旧如百年前一般清幽,路易径直下了车,手中提了一件行李箱,路光庭急匆匆地跑下来,就要帮他拿箱子,路易摆摆手拒绝:“我在院子里逛一会儿就走,你们不用管我。”
  “你不留下来吃饭吗?”
  路易抚摸少年柔软的发丝:“不了,替我给停酒和小凝问声好。”小凝便是路光庭的母亲。
  路光庭不舍地道:“真不留下来吃饭吗?我想你了。”
  “不了,”路易含笑摇头,冷不丁问,“对了,庭庭,我给你的九章算术呢?”
  “什么九章算术?”路光庭茫然。
  就在此时,路易猛地将伸手拍向路光庭心口,丝丝缕缕的电光钻进他的胸膛。几秒后,路光庭双腿一软,眼睛一闭,就这么昏了过去。路易伸手把他抱住,神色凝重。
  “有人篡改了光庭的记忆,九章算术、西奥多,这些他都不记得了。”路易把路光庭抱回卧房。夕阳西下,远处青山也染上血色,无端显得阴森。路易在房中走了一圈,没有找到特殊的地方。陆吾跟在他身后,说:“路光庭身上没有残留什么恶意,应该只是单纯为了让他忘记。”
  路易拉上窗帘,卧房顿时陷入黑暗。他苦笑:“但我还是会担心,而且……”谢柳生竟然醒了,为什么?他的灵魂已经溃散,是谁让他从雪灵的冰封中醒来?是雪灵,是未尘君,还是谁?
  他长呼一口气,弯腰把陆吾抱起来,快步来到庭院中的桂花树下:“猫先生。”
  陆吾人立而起,用爪子捧住路易的脸,低声说:“一百年前,你今生十岁的时候,我在这棵树下找到你,你一头浅色的金发,眼睛也是湖水一样的蓝色,你那时候总生病,灵魂虚弱得跟一张薄纸一样,一撕就碎,和十岁的善逝没有一点点相似的地方。”
  “可我一眼就认出了你,因为你看见了我,还冲我笑。我从昆仑墟中苏醒时,浑浑噩噩,什么都忘记了,却忘不了桂花树,忘不了你。”
  空气中忽然飘荡幽幽的桂花香,在他们头顶,一簇簇金色的桂花次第开放,路易坠入陆吾流金的眼眸。
  ……
  整座广都城都笼罩在瓢泼大雨中,天上乌云黑沉沉地压来,偶尔能看见云中白紫色的雷霆电光。
  善逝拖着长剑,从凤栖寺僧人的尸体边走过。他每走一步,速度就慢了些。还未走到山门,他便已耗尽全身力气,倏地跪坐在地。长剑哐啷一声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云中酝酿已久的雷霆终于劈了下来,粗如水桶的雷电落到山门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耀眼的紫光终于将善逝的面容照亮。
  他双手撑着地,眼泪大滴大滴地涌出,豆大的雨滴打湿他漆黑的长发、素白的僧衣。善逝嗓子压得喊不出声,几乎要喘不过气,他回想着师父、师兄临死前不可置信的模样,心口阵阵绞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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