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观棋不语(118)
被发现了吗?还是光束偶然扫过?我没胆量再去确认,只是双眼不断地流泪,眼前的炫光久久挥之不去。
但是比起这个,更让我心寒的是光束扫到的前一瞬。在一片漆黑之中,惨白的灯光,映照出一张宛如鬼魅般的脸孔。
那俏丽又带有几分怨毒的神情,我怎么可能忘记?那正是真正的霍玲!
果真是活见鬼。她不是尸化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我想了想脑子才转过弯来,其实她当时根本不是尸化,而是不死化,因为场景太过凄惨我一直弄混了。看来她的转变很成功,已经恢复成人的样子了。不过那几个跟她一起的又是谁,是陈文锦李四地那些人?他们来天宫寻求解除尸化的方法吗?
可是陈文锦的笔记里不是说他们是93年去长白山的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可差了两年,难道蝴蝶效应已经开始起作用了?
我跪坐在地上,感觉思绪很乱,所有的事情都撞到一块了。想不通霍玲他们为什么此刻上山,更想不通他们为何会连夜赶路。更要命的是,刚才镜头扫视的情景在脑海中不断反刍,让我的头疼更加加剧。
是的,我第一次来长白山的时候竟然梦到过这个场景。梦到过大胡子的顺子爸爸,还有另外几个队员。
又是该死的似曾相识!似乎我并不仅仅是回到过去,而是身处一个循环不断的圆环上,我的过去是我的未来,我的未来也是我的过去,一切无始无终。这比起任何糟糕的境遇,都更让我脊背发寒。
不行,现在必须冷静。我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趴到了望远镜前。
否定现实没有意义,这支队伍就在我面前,他们正打算到天宫里去,比起担忧那些玄乎的东西,我更应该想明白的是眼下,文锦那些亦真亦假的笔记,以及我自己上山的见闻。
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就像被针扎了一下,我想起了死循环房间里那几具干枯的尸体,猛地清醒过来,“不行!不能让他们上山!”
“他们是谁?”“霍玲”愣愣地看着我,“你在说什么?”
“当然是真的霍玲和文锦,他们进去会出事的。”我举目四望,才发现有点不妥。
“文锦”不见了。
五 齐羽 33
“能出什么事?”“霍玲”尖声问道,满脸的恐惧,“她们……她们都是鬼!她们早就死了!”
“谁说她们死了?”我这才想起她们俩并不知道当年的猫腻,恐怕还以为文锦和霍玲是来索命的冤魂呢,怪不得口口声声喊有鬼。但是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一时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当务之急也不是这个,“别管那个了。‘文锦’呢?她什么时候出去的?”
“她?”“霍玲”愣了愣,缓缓地环视了一圈屋内,这才回过神来,“真的不见了……她该不会是被鬼抓走了?”
“抓也不会只抓她一个吧。”我有点无奈,推开门往下眺望,发现不管是“文锦”还是上山的那群人都不见了。借着月光,隐约能看到门口雪地上一片凌乱,是我们进门时留下的脚印,其中只有一串反方向离开,看来“文锦”是自己跑出去的。
“我去追她。”丢下这句话,我就出了门。
深夜的长白山非常寒冷,明明还是雪线以下,但寒风依然一阵紧过一阵,吹在身上恨不得连五脏六腑都要打哆嗦。地上的雪不太多,脚印并没有想象中好找。我走一阵停一阵,发现脚印往坡下延伸了一段,很快就折返向上,那方向分明就是追着霍玲那一行人而去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文锦”想去追霍玲他们?但此刻不由得我多想,只盼着快点找到人再说。
走了没多久就上了雪线,随着寒风夹杂的雪花飘落在地上,脚印越来越难找了。刚开始还有完整的轮廓,后来只有浅浅的印子,我找到的脚印也从连续不断,到后来几十米才找到一个。最终我不得不在平坦无暇的白雪前停下脚步,因为再没有任何痕迹可以追寻了。
该不会连我自己都迷路了吧?这下进退两难,我该如何是好?
正找得无名火起,我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阵奇异的声响。
刚开始是一阵轻微的断裂声,仿佛是谁正踩着林子里的枯枝在走路,后来则响起了一连串清脆的鸟鸣。
现在大半夜的,只有咕咕叫的猫头鹰,这是什么鸟?我侧头听了一会,忽然意识到它的真实身份了。
有人在吹“鬼哨”。
我记得以前有谁说过,鸟鸣和走路的声音寓意祥和的清晨,是一种代表安全的信号,意思是叫同伴到这边来。
可是我实在走不动了,“鬼哨”技术含量又太高,于是就随便吹了段国际歌的调子,算是意思一下。也不知道现在的风向对方听不听得到,我吹得来劲,没过多久就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跟着,“霍玲”便满脸怒容地从我后方的林子里冒了出来。
“吹得那么烂的,除了你我都想不到会有谁了。”
“彼此彼此。会在我后方吹口哨的,我也只能想到你。”我吹得腮帮子发酸,抬手揉了揉道,“你这一吹,全世界都听见了,就不怕暴露?”
“霍玲”杏目圆睁地瞪着我,更气愤了,“那你还吹?”
“我这不是为了配合你吗?”
“我要找的又不是你,你瞎掺和什么。”“霍玲”不理我了,继续吹起“鬼哨”,一边朝前走去。
我默默跟在她后头,也没了脾气,“你这种找法,等下要是你也被鬼抓走了,我可帮不了你。”
“要你管。你又找不到‘文锦’姐,废人一个。”“霍玲”也不回头,顿了顿又道,“‘文锦’姐要不在了,我一个人还有什么意思。”
我听她说话带着几分哭腔,也不好再劝。看来她们姐妹俩虽然心狠手辣,对自己人却很看重。
山路盘旋向上,我们一时无话,除了两个人的呼吸,就剩下山谷间呼啸而过的风声,伴随着“霍玲”的“鬼哨”在黑暗中不断地回响。
刚开始“霍玲”吹的声音还比较均匀,后来她也渐渐没力气了,声音时有时无。走了大概三支烟的功夫,我们终于听到几声回应。“霍玲”闻声连忙吹了两次,我们循着回应的声音摸过去,就照见“文锦”躺在一个雪坑里一动不动,也没有坐起来的意思。我不由得就打了个心眼放慢脚步,但是”霍玲“已经冲在前面了。
“别过来!”眼看”霍玲“离着还有三米来远,“文锦”突然出声了,“这里雪层很脆,会塌的。”
“霍玲”停下脚步,手足无措地望向我。我伏在地上,抓了把积雪,立刻便明白了“文锦”的意思。附近雪层厚度不小,一脚踩下去能陷到大腿,但摸起来却像刨冰一样,冰渣般的雪沙和微融的雪团混在一起,捏起来全都是空洞。
这里刚过雪线没多久,雪面反复融解凝固,这样的混合态致密度最差,说白了跟雪地沼泽一样,承重力很不匀称,有时这个人走过没事,下一个人再走就会陷进去。她恐怕正是跟得太着急才中了招。
我让“霍玲”学我的样子趴下,接着才问“文锦”,“你跑到这里来干嘛?那群人呢?”
“走远了。我踩着脚印来的,太大意……”
我听她说话气息紊乱,知道她情况不妙。又围着她爬了一段,发现她那副长鱼竿还在,便招呼“霍玲”过来帮忙,拉着那鱼竿,慢慢将“文锦”从雪坑里拖了出来。
“不行,她体温下降得很厉害,必须赶紧回去。”“霍玲”扶着“文锦”的身子想站起来,突然“啊”地叫了一声,“这是什么?你怎么受伤了?”
我循着她的目光照去,看到“文锦”的脚踝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血把棉袄都染红了,也不知道是被什么划破的。
“失血带走了体温,得带她去温暖的地方。”我凑近去看“文锦”,她的脸都成了紫色,有些浮肿的双手也完全感觉不到体温,“深夜的长白山哪是你们想得那么好对付,实在太莽撞了。”
“霍玲”没出声,摇摇晃晃地背起“文锦”,看样子是要往回走。
“别,等回到那再生火就太久了。”我用手电扫了一圈四周的环境,看到几个熟悉的标识,心里顿时有了底,“我知道这附近有地方可以取暖,继续上山。”
我们就地取材,找来断木做了个简单的雪橇,让“文锦”躺在上面,又把衣服盖在她身上。正打算出发,“文锦”忽然拉住了我。
“你也有低温症状,衣服留着自己穿。”她的声音虽然虚弱但很清晰,“没关系,你们就是把我丢在这,我也死不了的。”
“说什么胡话。你要是一直躺在这里,雪层迟早会垮掉,哪怕你能复原,想爬上来也绝不可能,你会从世界上彻底消失。”我拍了拍她抓住我的手臂,“我有个朋友说过,他只救想活下去的人。现在我上山的本事都是跟他学的,我也跟他一样,不想做无聊的事。所以我问你:想不想活下去?”
“文锦”看着我,眼皮慢慢地合上,大口呼吸几下后用力点了点头。
“那就出发了。”
五 齐羽 34
我拿着树枝在前方探路,“霍玲”则拉着雪橇跟上,过一阵交换一次位置。夜晚的空气透着刺骨的冰寒,让我一再地加快脚步。
这条路线我可谓烂熟于心,虽然还没到变成婴儿都能爬上去的程度,但实在走过太多次,很快我们就到了百足龙石雕附近。
“就是这里了。”我指了指记忆中封石的位置,本想叫“霍玲”帮把手,没想到扒拉几下把雪拨开后,露出来的却是一条裸露的地缝,周围还能看到压过的痕迹,显然封石被人搬开了。
我的动作顿了一下,“霍玲”很敏感,立刻便问道:“怎么了?”
“没事。”我摆摆手,心中有些忐忑。当年我随陈皮阿四上山,这条缝隙是无意中摔进山沟里才发现的,但现在居然有人直截了当就进去了,如果真是霍玲那一行人,显然他们知道的东西,远比我估计的多得多。
但此刻也容不得我耽搁太久,想了一会,我便招呼“霍玲”拉着“文锦”往里钻去。
缝隙狭窄,没法把担架抬起来,“霍玲”和我一前一后架住“文锦”,弓着腰往里爬了好一段,温度明显渐渐升了起来。
我感觉差不多了,便指挥“霍玲”放下“文锦”,谁知她却闹起了意见,“这个地方这么小,坐都坐不舒坦,‘文锦’姐怎么能休息好。”
“前面未必过得去。”
“你骗我玩呢?这里就一条路,又没有人折回来,里面肯定大得很。”
我拗不过她,只得继续往前走,没一会就到了闷油瓶曾经消失过的地方,果然还是堵死的。他进门后我就来过好几次了,完全找不到机关在哪,最后只得放弃绕了远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