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观棋不语(18)
“你就这么想赢他啊?他答应什么了?”看到她有些忸怩的样子,我大概明白了点。想不到那小子真的挺有桃花运,不过我见过二十年后的他,并没有在他身边看到过这样一个女孩子。究竟是他接受了易容任务后不得不分手了,还是此行太过凶险,她没能回去?
如果是后者,我也许能帮她活下去……
“希望这次能顺利吧。”
张诗思点点头,脸上带着漂亮的光彩。这是发自内心的快乐,让看的人心情也被感染得好了起来。
“对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些那种铜铃的特性?我估计张家楼里得遇上。”
说是铜铃,其实我更想了解的是操铃术,毕竟这个技术与我在秦岭的遭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现在已知有这个技能的除了她就是张海杏,比起那个还在学习中的辣妹,她更适合称之为一个专家。
“没问题,你等等。”张诗思抿嘴一笑,转身进了她的房间,没一会就提着那只铃箱走了回来。
“你看,”她再次解开了木箱上的扣锁,然后伸手在箱子下部按了一下,只听“咔哒”一声,整个箱子的木板竟然像花一样缓缓绽开了,每块木片顶端都有个凹陷,放着一只铜铃,彼此大小不同,垫在下面的绸缎颜色也不同,静止后就像一只精致的货架。
显然为了防止它们发出声音,木片的移动轨迹都经过精密的计算,互相绝不碰撞,而且因为下面的绸缎很厚,铃铛镶嵌得也很牢固。
张诗思拿起一只道:“这是产生味觉的铃铛,主要是甜味和酸味,如果需要其他味道不能用这个,还要其他辅助。”
说着,她就把那只铃递了给我,我被吓了一跳,唯恐铃铛震动出声音,小心地拿起来,才发现下面的铃舌已经被棉花塞住了,就算我把它扔在地上,可能也发不出声音来。
“这个铃铛主管视觉,较多的是用以引起炫目,不过反向使用也可以形成短暂的致盲。”她又指了指旁边的另一只,但除了大小和花纹略为有点不同外,我也没看出太大的差别。
“不一样的铃铛组合起来,就会产生不一样的幻觉,但在人身上产生的反应也不一样。这就像做梦,如果你做一个梦,既有苦涩的味道,又有灼热的感觉,同时还带点炫目的效果,那在你的脑海里很可能就会形成一个闪光弹爆炸的场景,不过如果你是个电焊工,你看到的就更可能是在上班了。是不是很好玩?这完全是由人的经历和记忆决定的。”
她的语气非常自豪,脸上还泛着红光。
“原来是这样,那确实和催眠术差不多了。”
张诗思又点了点头,手指轻轻抚过那些铃铛说:“可惜我不能在你面前做示范,因为第一次接触到这个的人都会不适应,可能发生很剧烈的反应。其实对于我们这些操作的人来说,锻炼抗性也是最重要的,不然施法的时候就会把自己也圈进去了。”
她说得很细致,而且全面,几句话就把铜铃的原理都说了出来,可算是毫无保留了。不过这还只是很粗浅的方面,我在秦岭的遭遇比单一刺激要复杂几百倍。
“海杏就是这点不过关吧?”
“嗯。她的心思太难定下来,容易出事。”她垂下眼睑叹了口气,又说,“这个铃铛我不能打开给你看,不过我能告诉你,这里面都是虫,它们能发出一种很特殊的声音,作用在人听觉神经上,使人产生幻觉。”
“就像蛊术。”我说道。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说:“对,你真聪明,怪不得海客老夸你。张家也有使蛊的高手,不过我学不来,专精铜铃一项已经很不容易了。”
专精一项?
听她这么一说,我才发现闷油瓶好像就只专精了麒麟血?和她说的那些神乎其神的东西比起来,反而要逊色不少。
“最厉害的蛊,我都还没见识过是什么样的——据说族长是知道的。毕竟他连终极秘密都通晓,是无所不能的人,就不知这次下地能不能有机缘见一见……”说到这里,张诗思脸上先是一派神往,后来更露出了几分憧憬。
我没见过闷油瓶用蛊,却也不能断言他不会用,不知该说什么好,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也许……应该会见到的吧。”
“嗯。不过现在张家自己摸索的二十八式我已经都学会了,总算是毕业了。”
她自豪地抬起右手朝我晃了晃。我立刻就发现,在她莹白的手腕上正戴着条手链,上面串着一颗红色的宝石,像极了我从古楼里带出来的那串。只是不知道在她这颗月光石里面,是不是也刻着蝎子的微雕?
“我的毕业证。”她吐了吐舌头,然后自顾自地笑了。我也不由得笑了起来。她确实是个十分可爱的姑娘,真不知道张海客那老小子是怎么钓到手的。
不过这个如果是操铃师的毕业象征,那张瑞桐也有一条,岂不是说明他也是幻术高手?
我想了想,问:“那如果是能产生虫子咬的痛楚的幻觉,应该是第几式?”
“怎么?你见过?”
“啊……”我这才发现说漏嘴了,急忙补救道,“是海杏,我们之前见过一次。”
张诗思皱着眉摇了摇头说:“她竟敢就用这个捉弄你?怪不得……真不应该,我回头得……”
“别别别,她知道了肯定看不起我,我就想赢她!”
她扭头看了我好一阵,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你……唔……你难道是……哈哈……算了,我想是第三式吧,那还算比较基础的。看来你素质不错,这都没给她整死。”
我知道她肯定想歪了,也乐得将错就错,心里却是暗暗叫苦。那时在西藏,张海杏用这个第三式就已经把我和胖子耍得死去活来,要到了二十八式,岂不是由着人捏圆捏扁了。这套操铃术当真不得了,要是有可能,我还得强化一下抗性才好。
“那么,如果是从高处堕落,然后遇到大蛇,还有死人复活的……那又是哪一式?”
二 歧域 10
“嗯?”我说得没头没脑,张诗思也是听得稀里糊涂,毕竟是说来话长,我想了想,就把秦岭的经历掐头去尾地给她讲了一遍。
“这……很复杂……”她抱着手臂走动了几步,“好像是融合了第九、十七、二十……搞不好还有第二十五?我不是很确定。这么大型的幻境很难构建,能做出来的也是个一等一的高手了。海杏现在还不行吧?”
“不不,我就随便问问,其实是我做的一个梦。看来她还没法随便摆弄人,我就放心了。”我尽量狡猾地笑了笑。
张诗思恍然地点点头,指了指我说:“你啊,小心被她治得哭鼻子。不行,回头我要给你也训练一下,免得她老缠着海客。”
说实话,用这种借口骗她,真的非常不地道,我也不知道日后要怎么跟她们道歉才好,只好先傻笑着混过去,又问:“那你说最难的是哪一式啊?”
“当然是第二十八式了。这一招可难学,我学了大半年呢。你想不想试试?”说着张诗思就朝我抛了个媚眼。
我心里寒了一下,急忙道:“免了,你还是放过我吧。她那第三式都已经把我搞得一头包了,要是那最厉害的二十八式,我岂不是要被吓死过去?”
她见我这么抗拒,笑得前仰后和,“哈哈哈……没事啦,你真有意思……心急吧,跟海杏问一样的问题……哈哈……我逗你玩儿呢。这一招本来用的机会就少,有机会我再施展给你看吧。”
“真的不用了!”
这两个女孩子都是魔头,可不是撒撒娇就算完的类型。我唯恐她有半点当真,连连摇手。
张诗思扁了扁嘴,看上去好像不高兴,眼角却带着笑地说:“这可是当世第一高手的压轴演出,真不赏脸——你放心吧,这第二十八式才不能用在普通人身上呢,那要用在非常特殊的地方……而且其实和前面的比,也不怎么有害。本来这些铃的用途就很广,不全都是用来催眠的。比如第一式,就可以让人坦陈真心,我觉得最实用啦。”
“嗯?”我靠,还真的不能按数字算,这才是大杀器啊,居然他娘的最简单。这些铃果然和催眠术差不多,能洗脑的都能洗脑,能吐真的都能吐真。
“就像灌醉人一样嘛。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比如说……到底起灵对你怎么看的?”她一边说一边捂着嘴,吃吃地笑起来。我被她笑得心里发毛,也不知道她具体是什么意思,怎么就单单提出了这个问题?
也真是奇怪,似乎越是单纯的女孩子,却越能看透一些别人内心深处的想法。
闷油瓶对我怎么看,那确实是现在最困扰我的问题了。
说起来,她从来不叫闷油瓶族长,而是很亲密地叫他“起灵”。都是本家的成员,也许他们比较熟?
“哎,就别再挤兑我了,不如说说你对张起灵是怎么看的?”
说完我才想起来,不久前我才拿这个问题问过张海客。
“吉祥物!”张诗思不假思索地回答。看来我转移注意力的策略非常成功,她两眼发光的样子,就像是在讨论一个垂涎了很多年的奢侈品牌。
“我小时候就听说了,他有个牛~铃~那么大的铃铛——”她拉长音调继续说,伸手把苹果放在自己的胸前比划着,语气特别夸张,“还时刻挂在身上。那时我就在想……”
说到这,她故意停顿了一下,转头看着我,用两只手在头上比成角的样子,“他一定长得很像牛魔王!”
我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张诗思做了个鬼脸,故作不满地粗声道:“瞧你都快笑死了,有那么好笑吗?那时候我还小呢。不过现在看来——我还是觉得他就像个吉祥物。”
“哈哈哈……SORRY,我以为至少你会说他是只麒麟呢,居然是头牛……好吧,他也确实挺牛的哈哈哈……”
看我笑得那么欢,张诗思也得意地笑着,放下双手拍了拍,又反问我说:“好了,你问了我那么多问题,我问你一个怎么样?”
“嗯?你说。”
“你对命运这个词怎么看?”
风吹动着她的刘海,她的表情从欢快变得沉静,仿佛云层遮住了太阳,气氛一瞬间就改变了。
我凝视她的瞳孔,发现她的眼神很是肃穆。
“我吗?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以前我家里人总说我是命犯太岁,其实不是。我是自讨苦吃,但是要我乖乖认命去过该过的平凡日子,我实在是做不到。”
如果我轻易接受05年的结局,那么我也不会在这里了。
“是吗,我也一样。我觉得人不应该屈服于命运,该争取的就要去争取。”她整理了下裙摆,在我身边坐下来,望着遥远的地方,“就拿我个人来说吧。我前进的动力,大概就是父亲对我的反感。我忘不了小时候他对我厌恶的眼神……就因为我是个女的。从小我就知道,他不喜欢我,所以我要更加加倍地努力……不努力,就不会有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