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豚先生(5)
第八章 饲养员先生与秘密(一)
阮尔的确有很多秘密。
比如他从十七岁开始就偷偷摸摸收集江随用过碰过的小东西。
再比如趁着他总是趁着江随睡着悄悄摸摸往人脖子做没什么卵用标记。
再比如,高中时代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里,有些事情是真的。
他的确是大户人家打发到偏远小城的公子哥。
阮尔不随父姓,因为他的母亲只是父亲的情妇。
印象里母亲似乎永远在流泪与等待,她无法接受自己已经被人抛弃的事实。
于是瞒着父亲生下阮尔,试图用骨肉来拴住她深爱着的男人。
她还是太天真太浅薄,对豪门里弯弯绕绕恩恩怨怨捋不清楚,以为凭借一个不被承认的儿子就能得到他的爱。
最初的几年她还沉浸在虚假的快乐里,随着年华老去她逐渐清醒,她开始利用自己的筹码争斗,企图在这黄金宝座上挣得一席之地。
一个无凭无靠的女人又有什么筹码呢?
当然是她的Alpha儿子,阮尔。
祖宅的正室太太虽然有生养,可三个儿子里竟没有一个Alpha。
社会进步让三性趋于平等,可正统财阀却仍旧保持着一点封建思想,老一辈里总是有人觉得,有Alpha的家庭才算完整,小辈里没有Alpha,祖辈遗留的财富就无人可以继承。
此时阮尔这个不入门的私生子就成了父亲开启财产大门的钥匙,他的母亲终于如愿以偿,踏入那黄金打制的深宅大院,只等大树垂败,在那金山里狠狠翘走一笔。
哭泣的妈妈,生气的阿姨,永远仰着头用鼻孔看人的哥哥们,无尽的勾心斗角,构成了阮尔的过去。
记忆里似乎也有过好时候,具体的年岁已然不记得了,只记得是空山里的小旧别墅,附带着小小的温室花园,母亲每个下午都要换上工作服去打理花朵直至夕阳斜照,温室里总是有各色各样的蔷薇,灰色泛着紫的加百列,淡红花心鹅黄花瓣的亚伯拉罕达比,烂紫色的秋日胭脂……
那些名贵的,来自异国的玫瑰在这小而旧的温室里争相开放,夕阳将母亲额前晶莹闪烁的细密汗珠照亮,是花瓣上剔透的露珠,温室里的母亲才是真正的玫瑰,她永远笑着,快乐的仿若一只在花丛中嬉戏的小鸟。
因此他永远向着她,因此他愿意为她付出一切,因此他可以接受她暗藏着总总意味的谎话。
因此他可以做她手中的水滴子,替她铲平黄金路上一切阻碍。
“你是Alpha”,妈妈笑着说:“你要保护妈妈。”
那是妈妈啊。
妈妈怎么会害他。
母亲是被人恨之入骨的情妇,生下来的野种又能有什么好待遇?
阮尔倘若是个闷声闷气的书呆子就算了,偏偏他不是。
他更像是深山里长着獠牙的幼兽,有着年龄无法掩饰的凶狠与迅猛,野蛮,粗暴,甚至趋近于残忍,却也令人心生畏惧。
他不懂得什么叫寄人篱下,更不容许任何人出言诋毁他的母亲,他是豪华庭院里格格不入的野犬,是优美旋律里错填的音符,是母亲温柔外表下暴力与愤怒的实体化身。
随着年龄的成长,他的Alpha特征变得越发明显,他足够高大健壮,属于雄性的暴力也被他演绎得十成十。
终于,在又一次和出言不逊的少爷们打群架时,他折断了其中一个的手臂。
这一架终于触碰到正室太太的逆鳞,收留一只野狗就算了,怎么能容许它咬伤主人?
她在父亲面前大发雷霆,可这次母亲竟也不再向着他,言语间甚至透露出几分不快。
他跪在书房看着他们,胸腔里跳动着的火焰简直燃烧出来,他像是一只无处可逃的年轻困兽,暴虐而脆弱,转过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于是阮尔就这样被人赶出了家门,打发到这个偏远的小地方。
在青春期内很长一段时间里,阮尔拒绝和任何人有交际。
连那鲜花一样的母亲都可以背叛你,还有谁不会呢?
他成了一只敏感的刺猬,对所有试图接近他的人都竖起尖刺。
无论豺狼虎豹还是兔子野猫都被他的一身尖刺吓跑,唯独有一只傻了吧唧的水豚,每天呆愣愣的捧着习题嚼着菜叶子,温顺老实皮糙肉厚,才能一直陪在他身边。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
第九章 饲养员先生与秘密(二)
记忆里的隐秘角落总有见不得人的秘密,圆而饱满的火热太阳沉下去,只留下一点稀微浅薄的紫,人被罩在一片昏沉暧昧的蓝里,影子也被拉长,在夕阳沉没与路灯点亮之前总是有这样一段短暂的堪称黑暗的时刻。
可这暗也是火热的,青春的荷尔蒙在人群里跳跃,这是盛夏里高中生们短暂的休息时间,校门口的摊贩早就准备好了各色小食,空气中溢满了油炸食品的罪恶香气,只等饥肠辘辘的高中学生们前来取食。
阮尔牵着长发Omega在林林总总的小摊上乱逛,女孩显然很兴奋,话也比平时多。
可惜倾述对象心不在焉,对她的提问也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答。
好在陷入幸福的女孩并不介意心上人的走神,她牵着他的手臂,至今无法相信自己的告白居然能够成功。
她喜欢阮尔很久了,这个高大的Alpha总是神神秘秘难以接近。
可他却接受了额外的补课,甚至在一点点提高自己的成绩。
她还记得他来教室找江随,骄阳跋扈的Alpha显摆一样把一页纸甩到江随面前,不屑的别开眼睛。
明明是这样类似挑衅的场面,毫无暧昧可言,她却不安了起来。
青春期女孩的敏感让她还没来得及仔细分析就做出反应,她看了看笑眯眯的毫无威胁感的Beta,又看了看站在桌前一脸正经,唯独一双耳朵通红的高大Alpha,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如果再坐以待毙,阮尔就要被抢走了。
于是在和闺蜜们无数次商量讨论,做了无数次的心理建设后,Omega女孩决定尝试她人生中的第一次告白。
阮尔趴下课桌上补眠,喧闹的人声忽远忽近,而他被浸在海水中,在一片混沌的蓝里,母亲的面容渐渐浮现,刺骨的冷意浮现上来,他知道自己在做梦。
可是无论如何都醒不来,四周细碎的人声像是在汪洋中灵活游动的小鱼,在他尚未能理解意思时便消失在水里。
这时,他突然听见江随的名字。
欢快,带着点羞意的女声响起,“江随也可以,他之前教过我来着,人耐心脾气又好,和他交往应该也不错。”
“可他不是喜欢他们班的那个矮个子Omega吗?”
江随……矮个子Omega?
没有来头的恼怒让他猛然惊醒,可还没等他捋清脑袋,便听见教室门口传来叫喊自己名字的声音。
于是他摇了摇脑袋,走了出去。
浓夏的绿荫里,文静长发的女孩双手绞紧,显然是在紧张,空气变得炽热而暧昧,吵闹的蝉鸣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只剩下这独属于青春的蓬勃热气。
可他的目光却越过了她,直直地盯着她身后的玻璃窗。
玻璃上映出江随的脸,和Alpha不同的,略带点柔和的曲线蜿蜒向下,收进白色衬衫的领子里。
曲线突然变得更加柔和,甚至开始轻微的晃荡。
是江随在笑。
他的嘴角上翘,大眼睛眯了起来,阮尔甚至能想象到他眼底里荧荧的水波,这是个绝对谈不上什么惊艳的笑容,可一想到他面对的对象不是自己,阮尔就从心底燃起一丝焦躁。
只有薄薄一层玻璃的距离,稍微用一点点力气和技巧,他就能把它碎成粉末。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细碎的欢快女声又响了起来,“江随也可以,他之前教过我来着,人耐心脾气又好,和他交往应该也不错。”
“可他不是喜欢他们班的那个矮个子Omega吗?”
是了,江随这个小骗子。
原来他喜欢的人不是我。
然后他终于听清楚了对面文静的Omega在说什么,她说:“我一直都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