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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雨(45)

作者:余酲 时间:2021-06-12 09:35 标签:年上 强制 虐恋 狗血 竹马 替身

  时濛愣了一下。
  杨幼兰方才的语气,让他想起了住在时家的那个女人,在提及丧子之痛时的反应。
  “都怪你,都怪你没好好照顾我的木木,自从回家之后他就总是到处跑,心都野了。”
  时濛干咽一口唾沫,还是茫然。
  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却又抓不到头绪,不可思议的念头刚刚浮起,又被闷重的雷声捂了回去。
  “你去给我找,我不管,你快出去给我找!”听不到电话那头的回应,抓狂的杨幼兰歇斯底里地喊,“要是敢再让我的木木死一次,我就拿你偿命!”
  这场雨一直下到深夜,带着一身闷热湿气回到家,傅宣燎顾不上洗澡更衣,先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阵。
  他喜欢趁没人的时候坐在这里想事情。虽然此刻他脑袋空空,什么都没想。
  确切地说是不敢想,牵一发而动全身之于回忆也是一样,何况今天又看到了时沐的黑白照,听到李碧菡哀恸的号哭,类似的场景总是能被动加深印象。
  风吹开覆盖其上的尘土,记忆中的画面也在雨水的冲刷下变得清晰。站在荒寂的墓园中,傅宣燎好像听见来自旷远之处的声音,问还他记不记得当初的约定,问他怎么可以轻易忘记。
  没忘记,我没有忘记——傅宣燎一面这样回答着,一面又迫不及待地遮掩,哪怕并没有人知道星期六在他眼里的鲜明度早已超越这个日子,他大可以告诉自己——长眠于此的人,仍是我的此生挚爱。
  可是他不能。
  因为他知道自己变了,不知从何时起。
  他愧疚着,挣扎着,甚至怀疑所谓的挚爱究竟真正存在,还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粉饰太平。
  他厌恶极了忘记承诺,放任陷入另一场纠缠的自己。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从外面打开,那个打乱他坚定的步调,在他原本干净清晰的回忆上挥了一刀又一刀,让它变得乌烟瘴气、面目全非的人,出现在了眼前。
  时濛浑身湿透,像是淋了很久的雨。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进来的时候脚步轻得如同一抹幽灵。
  “你去哪里了?” 声音也很轻。
  傅宣燎不想再被打乱,索性站了起来,向房间走去。
  那道声音却不放过他,走到哪里都如影随形。
  “你去看沐沐了对不对?”时濛悠悠地自问自答,“你们都喜欢沐沐啊。”
  紧接着,一声短促的笑落入傅宣燎的耳朵。
  “可惜,他是个偷画贼。”
  房间左手边是衣帽间,门口的墙上安了一面两米高的镜子。
  一道划破天际的闪电,伴随着剧烈撞击的闷响,时濛只来得及倒抽一口气,便被扼住喉咙的手掐断了所有的声音。
  “谁是偷画贼?”傅宣燎恶狠狠地看着他,“你再说一遍?”
  经过近三个月不冷不热的相处,再度勾起傅宣燎愤怒的时濛得意非常,他艰难地张开唇,无声地比嘴型,一字一顿地说——时、沐、是、偷、画、贼。
  短短六个字,便将傅宣燎许多年来固守的坚持、以及刚筑起不久的防御砸得七零八落。
  怒火顷刻间烧光理智,满天飞舞的灰烬中,傅宣燎手掌收紧,看见时濛胸膛起伏喘不上气,只觉头皮发麻,沸腾的血液里涌动着报复的快意。
  “是你偷画。”傅宣燎强调,“是你偷他的画!”
  趁扭动脖子的间隙吸进一口空气,时濛有了说话的力气,哪怕断断续续:“那你……也要,拿我,偿命吗?”
  氧气愈渐稀薄,时濛在混沌中想——你们都喜欢他,都想他活着,不如拿我的命去换他的吧。
  兴许看出他只是在挑衅,傅宣燎怔忡不过须臾,扬唇冷笑:“你也配?”
  时濛也笑起来,仿佛又自作多情地把傅宣燎的反应当成了舍不得他死。
  他用双手按住傅宣燎的肩,拼命地往前凑,恬不知耻地要去吻他的唇。身体被翻了个面按在镜子上时,面颊传来的凉意令时濛猛地打了个哆嗦。
  他哑声问道:“你……究竟喜欢他……哪里?”
  你不是说我画得很好吗,为什么不相信我?
  你不是还让我别怕,说没有人会欺负我吗?可我现在为什么会觉得痛?
  傅宣燎被他的问得一愣,紧接着便有一种被质疑的恼恨袭上心头。
  “我喜欢他哪里,你不知道?”他拼命抓住那些仅有的、叫他心动过的回忆,试图反衬时濛的卑劣下作,“他温柔,善良,尊重我,会为我画画,会陪我聊到天亮,会心疼我受的伤。”
  “我、我也……”
  时濛想说我也会,我也曾经那样偷偷看着你,悄悄对你好。我可以变回从前的样子,甚至你心目中他的样子,只要你想要。
  他都死了,你喜欢我,不行吗?
  “而你……”傅宣燎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咬牙细数道,“你只会偷窃,霸占,强制,禁锢……做尽令人不齿的事。”
  背对的恐惧被另一种更深的恐惧覆盖,因为时濛清楚,他陈述的全部都是事实。
  像是看不到自己此刻的模样有多狼狈,时濛还是挣扎着扭头:“你操我吧,把我当时沐操也可以。”
  他急不可待地想被傅宣燎操,想证明自己被需要着。
  至少这个世界上有人不想他死。
  可是傅宣燎说:“你不配。”
  他那样温柔那样好,哪是你这种恶毒的人比得上?
  终于为自己过剩的愤怒找到合理的支点,傅宣燎扯着时濛的头发,把他按在镜子上,手背拍了拍他因窒息泛红的面颊,贴在他耳边说:“看看你,除了这张脸,还有什么能跟他比?”
  “可是……”时濛干咳两声,从镜子里与傅宣燎对视,唇角扯开一抹讥诮的笑,“可是,他已经死了啊。”
  他偷窃我的心血,遭了报应,所以落得早逝的下场。
  那我呢?我执意抢回属于我的东西,不管不顾地霸占着你,现在是不是也到了自尝恶果的时候?
  深藏心底的危惧破土而出,争先恐后地钻出来兴风作浪,上一秒还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时濛忽然开始害怕死亡。
  他像每个知道自己行差踏错却以无力挽回的人,在抵达生命的终点线前张开五指,企图抓住点什么。
  “如果我死了,如果我也死了。”被桎梏着无法转身,时濛只好从镜子看身后的人,“你会记得我吗?”
  镜子不知何时被撞坏一块,以时濛的额角为中心散开蛛网般的裂缝。
  傅宣燎的眼睛落在其中一个碎片里,淬了冰似的冷。
  被时濛吻过许多次、弧度漂亮的薄唇,在一开一合间被反复打碎。
  “那得等你死了,我才知道啊。”


第29章
  (上)
  傅宣燎做了个梦。
  时间夏末,地点操场。
  升上高二的第一场运动会,他被赶鸭子上架报了八千米长跑,本着重在参与的精神以及不能丢人的自尊心,开跑前五分钟他咬牙决定尽量跑完。
  其实体力上是足够的,傅宣燎热爱运动,课余常跟同学一块儿踢球,标准11人足球场周长和三中橡胶跑道差不多,二十圈而已,小菜一碟。
  可他忘了自己的呼吸道存在历史遗留问题。枫城近来少雨,路面上积攒了厚厚的灰尘,今天风大,平旷的操场扬起尘沙无数,跑到第五圈,傅宣燎就被呛到不下五次。
  喝水并不能冲淡喉咙和气管的不适,他的呼吸变得粗重,渐渐喘不上气,脚步也开始虚浮打晃。
  少年人总是怀揣着股不服输的倔劲儿,傅宣燎也不例外。
  他心知这回怕是跑不满二十圈了,想着至少把这圈跑下来。
  第七圈的终点近在眼前,他都看见裁判员脑袋上的小红帽了,突如其来腿脚一软,膝盖先着地,紧接着是肩膀和头。
  画面黑暗了一瞬,眼前再度出现图像,地点已经转移到三中的医务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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