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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雨(8)

作者:余酲 时间:2021-06-12 09:35 标签:年上 强制 虐恋 狗血 竹马 替身

  “难怪,长得也像个狐狸精。”
  “我听说啊,他曾经偷过别人的画去参赛,还差点拿了奖。”
  “啊,这么坏?”
  “那人还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就是时家真正的少爷……”
  就在那个名字呼之欲出的时候,室内灯光大亮,将露台的大理石地面都照得刺目反光。
  掌声过后,字正腔圆的主持人对着话筒宣布:“拍卖会正式开始,下面有请第一件拍品,已故画家时沐的油画作品——《焰》。”
  全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台上,傅宣燎步步走近,越过人群看到那幅暌违多年的画,他甚至以为自己仍处在梦境。
  而目睹这幅画重见天日的时濛,第一反应是闭上眼睛。
  并非被画作浓重的色彩刺痛,他只是害怕。
  太怕了,怕到光是听到这幅画的名字都心尖震颤,身体像被剖开了放在厅堂的正中央,接受着四面八方涌来的鄙夷与谩骂。
  台上的主持人尽职地介绍着——该作品工笔自然,匠心独运,用柔软的笔触抒发了浓烈的感情……仿佛全世界最美好的词语都用在了这幅画上。
  画作者也得到了至高的赞誉,至少周遭的交谈声,令时濛回想起那人苍白面孔上得意的表情。
  紧接着便是拍卖环节,台下喧嚣四起,嘈杂得令人恶心。
  时濛对江雪说想去外面透透气,穿过熙攘人群,正要远离时,耳畔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一百万。”
  伴随着剧烈的嗡鸣,时濛抬头望去,刚举牌叫价的傅宣燎站在人群之外,神情肃穆,像坚定的守护神,目光死死落在画上,一刻也不舍挪开。
  来之前谁也不会想到,一场以交际为目的的酒宴,会变成一场火药味十足的争夺。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觥筹交错的场合,凑热闹的显然比真正的业内人士多得多。
  因此,当这幅名为《焰》的画被叫价到三百万时,现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惊住了。
  已经有人在心里偷偷猜测这画是否沾了画手已故的光,就像梵高的画作生前无人问津,去世后却名声大噪一样。
  “四百万。”
  继续紧跟的叫价仿佛坐实了这个猜测,众人望过去,竞买者是刚才打算离席的时姓画家。
  有知情者开始小声讨论:
  ——画这画的不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吗?
  ——没看出来他们兄弟感情这么好。
  ——你看看另一个竞拍的是谁。
  ——嘶,三角恋啊……
  傅宣燎恍若未闻,一心只想拿下这幅画。
  “五百万。”他出价。
  话音刚落下,就听那头的清亮嗓音毫不犹豫地跟:“五百五十万。”
  惊诧的抽气声此起彼伏,毕竟一幅并非出自名家之手的画作能拍到如此高价,实在罕见又蹊跷。
  偏头望去,傅宣燎的眼神似火,暗藏燃烧的愤怒与不解,触碰到那一抹森冷的蓝也丝毫没被浇熄。
  他咬牙举牌,沉声道:“六百万。”
  “六百五十万。”时濛再跟。
  “七百万。”
  自进入七位数中后段,现场的氛围就逐渐凝固,陷入胶着,所有人都被迫竖起了汗毛,紧张地参与进这场突如其来的厮杀。
  这其中唯有时濛从始至终冷静,象征无限的克莱因蓝在他身上奇妙地显出了忧郁感,举牌的动作都机械得如同设计好的程序。
  争夺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快感,这幅画对他来说只是必须要拿到手的证明。
  察觉到投过来的锐利视线,时濛掀眸与傅宣燎对视,高举号牌,上下唇不紧不慢地开合:“一千万。”
  几分钟后,开拍的第一幅画作以一千万高价成功拍出。拍卖行负责人计算佣金的时候笑得见牙不见眼,请财神似的把时濛请到了后台的会客间。
  工作人员去准备合同,屋内只有时濛和江雪二人。
  “我看你是昏了头。”刚才使出浑身解数都没能拦住时濛的江雪痛心疾首,“来前你可没跟我说今天要花钱,你手头可用的流动资金有这个数吗?”
  时濛歪靠墙边,额头都出了一层薄汗,像是累极,闭着眼轻轻地说:“有。”
  江雪松了口气,还是无语:“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再说那画明明是你……”
  还没说完,就听砰的一声,会客间的门被从外面打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风一般地大步走进,上前抓起时濛的手腕把他扯起来,不由分说地往外走。
  时濛本就浑身无力,脚步虚软地被拽着跑,横冲直撞,被拖进一个黑暗的房间里时还听见江雪在后面焦急地喊,接着又听一声剧烈的关门撞击,最后是拧反锁的响动,世界顿时安静。
  “为什么?”没等时濛开口,傅宣燎先发问,“时濛,为什么?”
  他的声音很低,伴着急促呼吸,似在强压愤怒给面前的人解释的机会。
  然而时濛并不觉得有什么需要解释的,他踉跄两步站定,深喘一口气,装傻反问道:“为什么穿衬衫吗?”
  因为你喜欢的那个人总爱穿衬衫啊。
  “我穿不好看?”
  傅宣燎没耐心同他闲扯,粗声道:“我问,为什么要跟我抢那幅画。”
  时濛讥诮地扯了下嘴角:“没有为什么,想要就抢了。”
  说完一阵风袭面而来,被掐住脖子推到墙上的时候,时濛只来得及闷哼一声,就被剧痛吞灭了神智。
  虽说两人总是争锋相对,做爱都像野兽间的缠斗,可被傅宣燎用足以致命的力道掐着,还是第一次。
  出于本能的求生欲,时濛双手攀附着傅宣燎的手臂,竭力抵抗,可惜刚才的一场众目睽睽的争夺耗尽了他的力气,眼下只能徒劳挣扎。
  “时濛。”齿间恶狠狠地挤出他的名字,傅宣燎怒目圆睁,手臂青筋暴起,“你这个疯子,你这个什么都要抢的疯子!”
  看来真的很生气啊,时濛想,他会杀了我吗?
  或许他早就想杀了我。
  随着空气流逝,吐息变得微弱,嗓子眼发出濒死般的嘶哑声响。
  宛如坠入无人之境,天地连成白茫茫一片,除了耳侧凛冽的风,什么都没有。
  唯独占有这件事早就刻在骨血里,是与求生欲一样的本能。
  “我的、东西。”破碎的话语从时濛喉咙里逸出,“它是……我的。”
  恍惚间耳畔出现稚嫩的童音:“你画得真好看。”
  现在呢,为什么不夸我画得好了?
  被愤怒支配的傅宣燎并不知道时濛心中所想,只牢牢捏着他的命门,咬牙一字一句告诉他:“你、休、想。”
  最后一缕视线被他用来凝视面前的男人,时濛甚至不知道此时自己在笑,疯癫又凄凉。
  颤抖指尖触到近在咫尺的面孔,拂过线条利落的轮廓,急速涣散的瞳孔里映着傅宣燎恨着他的模样。
  哪怕已经看不清晰,哪怕无人认可,时濛仍固执地睁大眼睛,向虚空中的神明宣布:“我的……你也是,我的。”


第6章
  手腕蓦地一松,黑暗中被放大无数倍的声音叩开尘封心底的门,倏忽将傅宣燎拽进过往的洪流中,记起曾经与眼下极其相似的一幕。
  四年前的夏天,枫城迎来短暂的梅雨季。
  外面天气闷热,病房里依旧冷冷清清,因为安静,也因为雪片一样送来的病危通知单。傅宣燎从国外赶回来,推掉所有聚会应酬,守在病房门口,雕像似的一动不动。
  “能做骨髓配型的都叫来做过了,骨髓库里也找不到匹配的。”时怀亦认命般地拍了拍傅宣燎的肩,“最后的日子,好好陪陪他,让他开心一点吧。”
  这天的探视时间,病床上的时沐说:“我后悔了。”
  他的声音很轻,傅宣燎不得不凑近了听。
  “是我太胆小。”时沐面容苍白,气若游丝,“你走后的每一天,我都在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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