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分手(17)
杨爱棠说:“你昨晚给我打电话了?”
方稜一愣,语气里透出些犹豫,“是……嗐。程瞻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何止是没有为难,简直是鞠躬尽瘁,“你跟他说了什么吗?”
方稜想了想,轻声说:“我就跟他警告了一句,不要趁人之危。”
杨爱棠只觉眼前一黑。
见他不答话,方稜也自顾自开始后悔:“我没说错吧?我就想,你们都分手了……”
“你没说错。”杨爱棠默了半晌,有气无力地回答,“你真是我的好朋友。”
挂了电话往床上一扔,杨爱棠就去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却发现衣服上并没有酒气。他转头看向洗漱间,不出意料地在角落发现了并排的洗衣机和烘干机。
这真是个很厉害的房间,他想。
他磨蹭到十点多退房,回了趟家,下午三点抵达了公司。市场部的员工都很同情地看着他,他们知道自家主管昨天被齐老板灌醉了。
杨爱棠象征性地签了几个字,校对了几份报表,就去茶水间摸鱼。他是宿醉的领导,不是一般的领导,再怎么摸鱼都应该得到体谅。他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咖啡机扑哧扑哧吐出来的奶泡,忽然伸出一根手指,将咖啡杯往前一推,又往后一拉,那奶泡就抻出一条细长的白线,他又将咖啡杯左右晃了晃,谁料没拿稳,咖啡洒出来烫着他的手指,“哗”地一下,咖啡杯翻倒在地,清脆地碎成无数片。
他抬手,慢慢地摸了下脑袋。
这下好了,这一下午都可以在扫除中度过了。
他只是想拉个花而已。怎么会这么难?
他拒绝了清洁工阿姨的帮助,坚持要自己劳动,拿过扫把簸箕时,方稜西装革履地带着一队人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工作状态的方稜没有注意到他,还在口若悬河地讲着公司的产品如何如何。听的人里有一位是领导模样,有一位是不停记笔记的秘书,再后头,就是几个穿着卫衣的技术人员,正在七嘴八舌地提问。
杨爱棠抱着扫把缩着身子溜进了茶水间。
几个技术人员中站在最后的那个,个子也最高,始终一言不发。这时候却脚步放慢,往茶水间瞥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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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LeVent的确是有心要买他们的产品,方稜找周总合计了一番,周总决定把这合作关系再上一层楼。两周后,企划部做出了正式的合作方案,周总亲自出马,带了几个得力主管去LeVent的北京总部对谈。
杨爱棠怎么也推托不掉,只能跟着来了。
“这厉害的企业氛围是不一样啊。”技术部主管高畅啧啧称奇,“回去咱们也这样,站立办公,圆桌开会,多摆几个健身器材……”
阮孝靖在一旁跳着说:“那我要午休室!午休室!”
杨爱棠没搭理他们,满脸写着没意思。客套话说够以后,周总带着高畅去看人家的研发部门,杨爱棠就偷偷离了队,往外头溜达去了。
LeVent总部大楼建在寸土寸金的互联网开发区,高四十层,从他所在的三十多层的安全门走出去是一座宽阔的天台,午后的风振振地鼓荡过他的大衣。放眼望去,各家互联网公司的logo简洁、高端、肃穆地排列眼底,成片的玻璃幕墙好像摆出了一个冷光离合的阵。
他曾经和程瞻说,你应该去更好的。那么这就是更好的了。
在LeVent写代码,不用太讲求人情交际。他从很早以前就觉得,程瞻虽然一副高情商的样子,但真到了酒桌上,或许是撑不下来的。程瞻太认真了。
天色渐晚,周总选择这个时间来拜访,也是为了方便请一顿晚饭。杨爱棠看了看表,身边忽然响起一个少年的声音:“怎么是你?”
杨爱棠一愣转头,竟然是程闯。
穿着一身高中校服、还斜挎着双肩书包的程闯。耳钉不见了,挑染的紫毛被染回了黑色,但还带点儿紫光似的,他一笑,那眼神便不怀好意地亮:“你是来找我哥的?”
杨爱棠歪了歪脑袋,“你怎么又不上学?”
“什么叫‘又’!”程闯像个被点着的炮仗,气得一蹦三尺高,“我是放学了,放学了懂不懂!是我哥非要去接我,又在半路上被公司抓回来的!”
杨爱棠勾起嘴角,“你们放学也太早了。”
程闯说:“国内四点半才放学,已经很累了好不好!”
杨爱棠说:“我读高中的时候,都是六点半放学,吃一顿晚饭,七点半到十点还得晚自习。”
程闯皱眉,“你在哪儿读的高中?”
杨爱棠说:“你面试我呢?”
“哼。”程闯摇了摇手指,煞有介事地说,“学得太累,会影响发育。”
杨爱棠终于忍不住笑了。今天始终缩头缩脑的心情,好像被程闯这几句话逗得探出来见了阳光,他甚至觉得自己刚才的伤春悲秋也很滑稽。
本来,只是谈个技术面的合作而已,就算这是程瞻的公司又怎样呢?
他这一笑起来,程闯就呆了呆,双手搭在天台栏杆的边沿,侧过头悄悄地瞥他。
“那你,你不是北京人,”他好像绞尽脑汁地在寻找话题,“你怎么认识我哥的?”
杨爱棠说:“你哥只认识北京人吗?”
程闯啧了一声,“问你个话怎么就这么难。”
杨爱棠也学着他的样子,把手臂搭上栏杆,两脚踩着栏杆底下的砖块,“我和你哥是校友。”
“哦。”程闯说,“你也是学计算机的?那你是程序员吗?哎呀会秃头的。”
“你哥怎么没秃?”
“他说他是高级软件工程师。”
杨爱棠又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他终于决定诚实一些。
“我是学经管的。”他说,“我跟你哥……校友聚会上认识的。”
“喔。”程闯说,“我哥是不是特装逼?”
“是啊。”杨爱棠很有同感地点头。
四五年前的校友聚会上,刚毕业不久的程瞻已经是个至为冷漠而性感的行业精英模样——那时候他们两人之间的化学反应,说是天雷勾动地火也不为过。
他在那时候也没有想到,他们的恋爱会谈上四年之久。
程闯发现眼前人的表情有些幽深了,好像进入了某个他看不懂的领域。他不耐地踢了踢墙根,“现在他在外面装够了,知道回家了,就天天接我放学,明明家里有司机……”
杨爱棠抬起眼,“他回家了?”
程闯摸摸脑袋,“他就是盯着我回家,然后——”
“程闯!”安全门忽然被人打开,程瞻的声音传出来,“走了,回去了!”
“看来我哥完事儿了。”程闯望了一眼,回头笑道,“你不是要找他吗?走呗。”
杨爱棠都来不及和他解释自己根本不打算找程瞻,程闯已经跑过去把安全门拉了个大开,“程瞻,你有个学经管的校友找你有事儿!”
*
杨爱棠往风衣领口里缩了缩脖子,两手插在衣兜,朝安全门走来。他的背后就是大片大片高空黄昏的云。
程瞻的身形隐在安全门后的阴影里,沉默地看着杨爱棠那副畏寒的模样,脑中却闪现出两周前的高层套间,那一把几乎是赤裸的身躯。他将目光移回到程闯身上,“不要随便和人搭话。”
程闯还来不及发作,杨爱棠却突然哼笑了一声,“倒也不随便,我们已经算认识了,是吧程闯。”
程闯点头。
程瞻却并不接这句话,只对杨爱棠说:“周总他们谈完了,准备去吃个饭。”
杨爱棠抬起眼帘,问:“你也去吗?”
程瞻为难地看了一眼程闯,抓了下头发,先转身往里走去。程闯好像觑着什么机会,跟在他后头忙不迭地说:“程瞻,我可以自己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