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分手(25)
杨爱棠摸了摸后脑勺,“你不是有自己的办公间么?”
程瞻看了一眼那三台屏幕相连的工位,“我带的一位工程师今天有事请假,我帮他盯一下程序。”
“这样啊。”杨爱棠疲倦地笑,“你可真是个好领导。”
程瞻指了下杨爱棠手中的文件:“你做完了?”
“啊。”杨爱棠慢吞吞回答,“做完了,不过要带回家再检查一遍。”
程瞻抓了下头发,“那,你先走吧。”
杨爱棠听出他语气里的几分犹疑不定,就好像在自己心头放了一片很轻的羽毛,随着程瞻往工位走去的脚步,那羽毛便似即将要飞走一般。他不由得跟上两步,“你还有多久?”
程瞻轻声:“不好说。”
“……”杨爱棠无奈地笑,“你这么拼,被人知道了要说我们压榨乙方。而且,”他的眼神动了一下,“你让小闯自己回去了吗?”
——这一回,你又安排了谁去接他,你会告诉我吗?
程瞻的脚步忽然顿了一顿。他拉开屏幕前的扶手椅,却没有马上坐下去,回头看向杨爱棠。
杨爱棠的脸色有些苍白,他一加班就会这样,把所有痛苦写在脸上。但是在向程瞻提问“小闯”的时候,杨爱棠的双眸却异样地亮。程瞻的目光从他手中的文件,慢慢移动到他脸上,一双硬朗的眉毛拧住,“你吃晚饭了吗?”
“哈哈。”杨爱棠揉了揉肚子。
程瞻却不放过他:“你为什么不吃饭?”
杨爱棠皱起眉头,别过脸。诚然他今天过得不能算好,但也不需要向程瞻解释吧?
“那你呢?”他直接地说,“你为了加班连小闯都顾不上接,结果还不是在电脑跟前睡觉。”
这话一出口他就感觉自己过分了,但毕竟已不能收回,他咬了咬牙,想以后还是应该多吃饭,少说话。低血糖状态下自己的语言中枢简直要飞离大脑,肠胃缓慢而无效地蠕动起来,像在啃食着他所剩不多的冷静。
然而预料之中的冷言冷语并没有发生,程瞻听见他的话,竟然笑了一笑。
杨爱棠像看外星人一样看向他。
程瞻笑着说:“领导到底是关心我还是关心我弟弟?”
“啊?”杨爱棠莫名其妙,嗓门抬高了些,“我也不是你直属领导……”
程瞻“呵”了一声,“那我睡觉也不耽误你的工作啊。”
杨爱棠一口气没上来,蓦地跺了下脚,转身就要离开。他不是说不过程瞻,是没有料到程瞻竟然会这样顶回来,他不吵没有准备的架。谁料程瞻又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好了,你等我一下。”
手腕上惊心地麻了一瞬,程瞻的五指隔着西装衣料将他扣得很紧,口吻里带着息事宁人的柔软。杨爱棠突然猛吸了口气。程瞻并没有看他,自己动作飞快地关掉了电脑,又检查一番工位,才终于松开了杨爱棠的手。
程瞻两手插兜,走到杨爱棠面前,正面对着他说:“想吃什么,我开车带你。”
*
杨爱棠的目光平平地看着程瞻那松了两颗钮扣的衬衫领,他说:“我还要回一趟二楼。”
“好。”程瞻却回答。
杨爱棠隐约感觉不太对劲,今晚他和程瞻的对话,似乎没有一句是成功搭上线的,然而竟能就这样顺下去:“你让让,我去关灯。”
他来到走廊上,检查一番安全间里的仪表,将走廊和卫生间的灯也关掉。一时间,整个五楼都堕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只有电梯上的小三角形泛出幽幽的蓝光。
等电梯的过程也不过十几秒,但他不知道程瞻在哪里。他可能很近,近到他一转身就会撞上,也可能很远,远到把他一个人抛弃在这个除了电脑一无所有的地方。
“叮”地一声,电梯门大开,光线重新回来,程瞻伸手按住了门。两人进电梯后,一时都去按2层,手指险些相碰,程瞻让开了。
“唔……”拒绝的方式应该有很多种,可不知为何,杨爱棠的思维迟钝,已经说不出口。他回到二楼,收拾好自己的公文包,程瞻就倚着电梯门,淡淡地看着他。
“我真的不用——”杨爱棠再次回到他面前时,一句话还没说完,肚子里就发出一阵反酸的低叫。
程瞻的眼睛微微眯了下。
“真的不用吃饭吗?”他温和地接下杨爱棠的话。
杨爱棠默了默,“真的不用你管。”
程瞻说:“工作上出什么事了?”
“没有。”杨爱棠立刻回答,又掠了程瞻一眼,“你……你还有黑眼圈呢,还管我。”
程瞻一怔,意外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啊?”
程瞻这个反应逗乐了杨爱棠,杨爱棠低头踢了下墙角,抿嘴笑了。本来,两人此刻的立场确实很好笑,两个筋疲力尽的社畜,一个不吃晚饭,一个在屏幕前睡着,结果竟互相质问起对方来了。
他当先进了电梯,“走不走?”
程瞻跟进来,看见他按下了负1层,是公司的地下车库。
杨爱棠好像放弃了这场无谓的争执。于是程瞻的肩膀也不由得放松下来,吐出一口气。
“那我,”杨爱棠仰头看着电梯显示屏,很认真地、一字一顿地说,“我想吃望京的那家馄饨。就是有点儿远,你可以带我去吗?”
*
望京的那家馄饨啊。
程瞻一手放在车窗边,另一手从容地把着方向盘,SUV平稳地穿梭过夜间的高架和隧道,无数暖黄的光晕往玻璃上撞开。
他想,杨爱棠的脑子是怎么记住那么多餐馆的?
去望京吃馄饨,亏他想得出。
程瞻知道杨爱棠是这样的,即使饿到胃反流,也一定要吃自己最想吃的那一道菜,不会随便将就。不过,夜晚开车兜一兜风,在已经安静下来的环路上,感受即将要下雨的凉意,或许也可以用期待的心情将饥饿缓解一二。
杨爱棠从一开始的不自在,渐渐地安稳下来。他两手抓着安全带蜷在副驾驶座上休息,像一只抱着尾巴发呆的小松鼠。
程瞻偶尔瞥他一眼,察觉他似乎有些异常。这只小松鼠,在过去明明是油光水滑、趾高气扬的,现在看去,却那么瘦小、苍白又疲惫。
杨爱棠的肠胃不好,说得难听一点,就是他自己作出来的。本来就喝不了酒,但上酒桌之前总是不记得垫些吃的,又或者一到了加班、甚至是只要心情不好了,就会忽略了吃饭。更不要提平日里挑食偏食这些毛病,如果不是他自己青眼认证的店,他碰不了几口就会放下筷子。
但偏偏又是这样的人,最擅长换着花样给程瞻做饭吃。两人一起的时候,杨爱棠的胃口总会更好些。
车开入望京商圈,夜中不少店面都打烊了,唯有餐饮街道仍然繁华而热闹。杨爱棠看见吃的眼睛就发亮,身子往窗外蹭,“哎,那家广式腊肠还在。”
程瞻也看过去,“嗯。”
“好久没有来了。”杨爱棠又指向另一家,“我听说那家意大利馆子换了厨师,菜单也改了。”
“是吗。”程瞻淡淡地笑了,“原来还挺好吃。”
杨爱棠郑重地点头,“你看他家都没人,好可怜。”
也许是因为风刮得越来越大,那家意大利餐馆的服务生都出来收拾摆在外面的空桌椅。餐馆里头虽然灯火通明,但的确没有几位顾客,吧台里的意大利小哥也很寂寞的模样。
“那你要去吃这家吗?”程瞻问。
“不去。”杨爱棠撇嘴,“吃馄饨。”
程瞻又笑,这次笑声更爽朗了些。
是啊,杨爱棠还真就是这样的。说着人家可怜,也不肯去接济,没有心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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