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甘沉沦(60)
慌乱中,他不小心蹭到了扩音键,章砚的声音登时响彻整间屋子。
章砚:“我没告诉她,但小鸢似乎知道了。宥礼,你别躲我——”
梁宥礼摁下挂断键,靠在窗台边,垂落的头发遮得眼眸晦暗不明。
“什么时候开始听的。”梁宥礼说。
“不是因为他去看盛意,那里,”梁听叙如实,“爸,你们什么关系?”
梁听叙只觉得胸腔有些闷,可梁宥礼不吭声,只拿来扫帚扫玻璃碎片。
“盛意是他儿子没错吧,他和盛阿姨曾是夫妻,那你们呢,为什么他会说——”
“听叙,够了,”梁宥礼看起来万分疲倦,“你不清楚里面的事,我只能告诉你,我没对不起他们。章砚也没有。”
“那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说,什么事,告诉盛鸢和盛意会怎样,既然没有对不起为什么不能告诉他们。
又是为什么,梁宥礼要躲着章砚,却又那么想回来看盛意。
一堆疑问堵在口中,最后都汇成一个问题:他和盛意怎么办。
挣扎许久,梁听叙还是没有出声。
梁宥礼肯收留他就不错了,他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质问真相。
他才是那个局外人。
梁听叙用他的惯用思维,将满脑子的疑问全都清了个干净,只轻声开口问:“盛意不会知道的吧。”
“嗯,盛鸢不告诉他的话,”梁宥礼从口袋里摸出烟,咳了咳,开盖又合上,最后还是塞了回去,“你和盛意,在交往,对吧。”
梁听叙一愣,微微睁大眼睛看着梁宥礼。
“爸……你怎么知道。”
“太明显了,”梁宥礼笑了笑,看起来有些牵强,“被盛鸢知道了,肯定会闹一番。”
忆起早晨,梁听叙心虚地别开眼眸,低声说:“我们被撞见了,盛阿姨知道了。”
梁宥礼嘴角的笑意坠了坠,直至恢复面无表情。
“她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收拾收拾,和我一块退学出国吧,现在的话……我应该能支撑你到你出国读完大学。”梁宥礼说。
“我不会走,爸,”梁听叙拧了拧眉,“我知道盛阿姨很难接受,但我和盛意也是真心的,我对盛意也是,我和他说好,我们会一起想办法,爸,你也帮帮我们,和盛阿姨说一说吧,你开口的话。”
“她更受不了,”梁宥礼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听叙,我和你一样。所以我才一直都没有结婚。”
一样。
什么一样。
梁听叙脑子有一瞬间短路。
一样都是同性恋吗。
他这才想起,梁宥礼刚刚那一大段话里,从没提过,他和章砚没关系。
“什么……”梁听叙喃喃。
梁宥礼没多说话,将一份资料放在梁听叙跟前,眼睛却不在看他:“你要是打算留下来,也没问题,不被我们拖累最好了,但你和小意的事被盛鸢知道,她不会管你的,你要是打算留下来,我会每个月都给你打钱——”
“不……”他揉着纸张,攥起一角,皱得不成样,梁听叙眼眸在纸张上来回转,似乎为了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继而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挤出字来,“我不留了。我留下来也只会拖累他,我得照顾你们。”
梁宥礼轻轻摇了摇头:“说什么呢,你跟我出国,也是好好读书,换个环境而已,我们不用你照顾。”
“就这么定吧,我跟你们走。”梁听叙没细听,只重复着。
“那小意那边……”
“我不会和他说的,但是爸,”梁听叙咬了咬下嘴唇,“你和我讲讲吧,你们当年的事。”
梁宥礼又沉默了,隔了不知多久,才轻轻开口,将当年的事情,来龙去脉和梁听叙全都说了个清楚。
像一把利刃,猛然扎进梁听叙的心脏。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梁宥礼那么想来看盛意,又是为什么,不能将这些事情告诉盛意。
那会摧毁掉盛意现在所有的、仅有的、全部的傲骨,成为悬梁尖刃,成为一把永远悬于盛意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我知道了……”梁听叙指尖攥着指尖,很是用力,“我不会和他说,也会和他分手。”
“没必要这么绝,听叙。”梁宥礼说。
梁听叙摇头,没说话。
他有些后悔了,后悔那时候去招惹盛意。
如果当初便知道章砚是盛意的父亲,知道梁宥礼、章砚和盛鸢之间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他绝对不会和盛意多说一句话,更不会和盛意谈恋爱。
他了解盛意,就算他们此刻关系暴露问题迫在眉睫,但盛意还是会优先解决他的问题。
人的贪欲只会越来越重。
他一开始只想接近盛意,不需要盛意认识他,他认识盛意,见得到盛意就好了。
后来,盛意受伤,给了他趁虚而入的机会,甚至想过,若不是盛意受伤,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了。
想法又恶劣又无耻,并非觉得还好盛意手腕受了伤,却难抵心底腾升一分庆幸。
可他太过贪心,开始不满于关系停滞于此。
盛意对他处对象的事侃侃而谈时,他会不开心,盛意去了姜澈家,他会闷闷不乐,盛意善待每一个人,他只觉得嫉妒。
他太想太想,太想让盛意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了。
这么会考虑别人想法,抱着纯真善意的盛意,他只想把他偷偷藏起来,不想让别人知道盛意的好。
好太过了,就容易受伤害。
梁听叙现在只想让盛意讨厌他。
可他演技很差,一点都藏不住。
盛意已经好久联系不上梁听叙了,问其他人也是如此。
自梁听叙给他发了条信息,告诉他最近有事,不参加乐队活动,也不去学校后,对话框安静得不得了,只有盛意一个人在叽叽喳喳。
受伤复查时,盛意去了趟医院,正巧撞上梁听叙从医院门口走出来。
对上眼那一瞬间,盛意便蹙起了眉。
忍着火气走到梁听叙跟前,盛意将满脑子的质问压了下去,只先问了:“怎么在医院,你生病了?”
梁听叙摇头,挥挥手里袋子:“有事,先走了。”
“你给我等等,”盛意喊住他,“你不觉得,缺了什么吗?有时间为什么不能给我发一条信息,你明明收到了。”
梁听叙拿在手上的手机,还闪着消息送达的光。
“没什么,”梁听叙别开视线,“真有急事,等忙完这阵,我再联系你。”
他说不出口。
“前不久我们刚刚说过什么,有问题就要及时提出来——”
“盛意。”梁听叙声音很沉。
自高二除夕后,梁听叙就已经很少喊他大名了,甚至在舞台上也常常会时不时蹦两句“小鱼”。
好像距离一下子就被拉得很开,梁听叙不愿讲,他没有办法能够知道。
盛意不说话了,等着梁听叙说话。
纠结许久,梁听叙正准备开口,梁听叙的舍友突然跑来,拍了拍梁听叙的肩。
“好巧,叙哥,怎么啦,要出国了来医院体检?”
盛意闻言,脸色一变,轻声呢喃:“什么意思,你要去哪里?”
【作者有话说】
连更连更……
第67章 小鱼没了水,又怎么活
舍友一愣,支支吾吾,丢下一句话就走:“意意不清楚吗,你小子要出国也没告诉他啊。”
盛意没搭腔,手指勾着梁听叙的衣袖边,盯着梁听叙躲闪的眼神:“你去哪?你又要去哪?为什么不告诉我?这次什么时候回来?”
躲闪的眼神有一瞬间同他对上视线,阴郁的、潮湿的,平静底下似乎埋藏着翻涌的潮水。
盛意心脏突然抽疼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