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甘沉沦(77)
“……梁哥,梁哥。”盛意又低低念了两声,声音被淹没,散在灼热的空气中不见了。
梁听叙的眼眸在盛意倒他身上那一刻便清晰了。
是顺从的、依赖他的盛意,几声轻唤听得他心都快碎了。
不想破坏气氛,尽管胃已经要痛死,他依旧强忍着,不能让盛意发现他没醉,只是在装醉。
梁听叙轻轻搭上盛意的背,轻轻拍着,哑着声音道:“在呢,我在呢。”
怀里的人突然小幅度颤了起来,腰侧的衣服被攥起,卷成圈,揉皱的、杂乱的。
脖颈一阵凉意,在温热的车内显得越发明显。
他听见耳边传来的小声啜泣,尽数被抖着的身体吞咽不少,高墙悄无声息地轰然倒塌,被遮挡的声音终于成了实体。
“……我好想你,”盛意在哭,强撑了五年,他终于还是没能继续忍下去,呜咽出声,“……真的很想你。”
身边没有能够听他讲述的人,徐文彬见不着面,姜澈和他交坏,路枝也少聊。盛鸢整天就着他性取向的问题念他,同学导师都没交过心,Steve,他不愿告诉Steve。
苦涩的回忆和念想被他重复翻起,又被他深吞心底,没能再任性了,他总是这样告诉自己,将那份想念埋进地底。
梁听叙醉了,梁听叙会不记得,才终给了他一个松口气的地方,委屈和难过涌上心头,涌上喉间,好不容易用会干涸的胶水把他自己拼起来,这一刻也碎裂得彻底。
“……我以为,你去了英国,所以我才去了曼彻斯顿,可我找不到你,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不知道你在哪里,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有没有想我,”盛意声音彻底染上哭腔,藏了五年的话,开了阀门,朝外狂涌,“我不知道怎么办,你让我照顾好自己,可我一个人好像也过得不好,你交代我的事情……我好像一件都没做到。”
“你让我随身带着药膏,我总是忘带。让我去复查,我也总是不记得,手腕一直没好,我总是忘了吃早餐,犯了好几次低血糖……”盛意啜泣得一抽,“我是不是太差劲了,什么都记不住……”
“怎么会呢,”梁听叙的声音从骨头里传来,破破烂烂的,颤抖的,“以后我帮你记。”
“你给我发了那么久的……那么久的信息,我也没发现那是你,你春节会祝我年年吉祥,元宵节会祝我幸福安康,中秋会祝我事事圆满……”盛意没了声音,梁听叙的肩侧已经被他彻底打湿,“我怎么能……怎么能没发现呢。好像想听你当面说——”
骤然被拉开,盛意眼眸水灵灵的,晶莹剔透。
梁听叙轻轻在他唇上轻啄,笑意混杂着难过,一字一句,一个节一个节地,温声念给他听:“春节快乐,吉祥如意。元宵快乐,幸福安康。中秋快乐,团团圆圆。国庆快乐,万事亨通……”
盛意嘴唇抖着,轻轻咬了咬,眼泪直直下坠,沉重地拍在手背上。
脸颊被轻轻抹上药膏,梁听叙说了很长很长的一串,直至最后,认真地、连续地低声说了五句“生日快乐”。
他手颤着,声音哽咽着,一字一顿地说:“盛意,我也很想你,非常非常想。”
血液骨头都彻底酥软了,盛意重新砸回梁听叙肩侧,眼泪止不住往下滴。
把他五年缺的、欠的,全都哭了个干净。
【作者有话说】
一直过不了审核,试着把第二段分开来放
第85章 藏匿许久的秘密
扶着梁听叙回到家门口,门锁一角映出他的样子来了。他眼尾还浮着红肿,脸颊抹过药膏,过敏没能完全消退。
盛意轻叹口气,不自在地蹭蹭眼尾,指尖停留在密码锁屏上,抽回手轻轻推了推靠着他的梁听叙,说:“你家密码。”
梁听叙眉毛还蹙着,刚刚被他亲得鲜红的颜色,已经消散殆尽,只残留惹眼的白。
看得盛意也一阵蹙眉,眼眸在梁听叙脸上逡巡,想找出些许不对劲来。
“我们的……纪念日。”梁听叙将脸彻底埋进他肩侧,声音又轻又低沉。
盛意一怔,声音泡着气,“什么纪念日。”
“在一起的……”
指尖骤缩,心尖也骤缩,盛意轻轻垂帘,没多说什么,只在密码锁上打下纪念日,摁下“0”后,突然顿住。
哪一个纪念日。
纪念日他们曾经起过分歧,他至今还记得。梁听叙出国,保证很快回来,却一别半年,再见面时腹部缠满了绷带。
在那之前,他们亲也亲了,摸了摸了,没来得及心意相通,梁听叙消失不见了。在他的认识里,他们是在梁听叙回来后、坦白清楚的时候、倾诉着喜欢他的时候,才算得上真正在一起。
那天是1月25日。过了除夕的那天,春节的当天。
但梁听叙却觉得,他们互帮互助的时候便心意相通了。那天是8月12日,他的生日。
梁听叙的家,梁听叙设定的密码,用的也应该是梁听叙所认为的日子。
盛意输了“0812”。
“嘟嘟”两声,显示密码错误。
盛意愣在原地。
梁听叙轻轻抬头,露出半只眼睛问他:“你输了什么?”
“0812。”盛意如实。
“不是那天,是0125。”梁听叙又将头埋了回去。
一阵哑然,盛意问:“……为什么是那天?”
“你肯定的纪念日,才算纪念日。”梁听叙声音有些闷。
“那你那中间半年,到底为什么出国。”盛意轻声说。
靠在他肩侧的人身形一僵。
那时候梁听叙和他解释他是信了的。相信梁听叙出国真的只是去照顾梁宥礼,相信他腹部的伤真的是不小心被机场钢筋刺伤的。
当初觉得异样,也没去细究。梁听叙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分别后不知哪天想起了,他一查,那段时间的机场都没动工,哪来的钢筋。
“说说。”盛意回眸,重新落在密码锁上,按下了“0”。
“盛意……”腹部一阵暖意,盛意摁密码的手一颤,堪堪停下。
梁听叙抱住了他。
哑得不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那段时间,其实——”
“哐当”一声,是垃圾桶被踢倒的声音,落地后又反弹起来,落下一串噔噔噔。
盛意甩了几分眼眸朝后望,一根木棍朝他们砸来。
近在咫尺,没时间思考,他将梁听叙往里一拽,用背挡住了那飞来横棍。
“唔……”盛意闷哼一声,木棍砸来的力度不小,还好是木的不是钢的,拦这么一遭,背上不知得乌青多久。
“盛意!”梁听叙顿然失色,抬手捞住他。
来人足足四五个,各个面色恶煞,领头的淬口唾沫,抬起手中的钢棍,指着梁听叙道:“你他妈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还钱!当我们好溜是吧,以为从北海道跑回国我就找不到你们了?呸,梁宥礼欠的,全他妈给我还上!”
“第一,不是他欠的,第二,我明明已经还清了。”梁听叙语气间愠着怒。
“那借条,那身份证都他妈是他的,不是他欠的还能是谁欠的!”领头咕哝咒骂,又踹了一脚垃圾桶,甩出一沓纸来,散落一地,“你说还清就还清?这些是废纸?我也给过你选项,你们要治疗没钱,我理解,你去卖嘛,别白长这张脸,啧啧,倒是有很多那种富婆老头爱你这种年轻的小白脸。”
盛意抓着梁听叙的衣袖边,骤然缩紧。
“不用担心,我没去。”梁听叙低低地说,顺着安抚他。
“哦哟,哦哟,哦哟!”领头单手插口袋,朝前探着头,眉飞色舞地偏头盯着盛意,“这趟没白跑,这几千块机票出得可真值,瞧瞧这谁呢——”